宁苇霜有好几天不见金雁尘了,姚义要“爷爷”,吵得她没办法,她便带孩子来了石屋岭。
一边说着故事,一边等山岭那头的人。
从前听山里来的姐妹说起,寻常农家夫妇过日子,约摸就是这么个情形。
她其实挺喜欢小义儿这般不懂事地不时闹一闹。
旁的人都说她悉心,待姚义如亲子。时日久了自然是亲的,只是一开始并不这样。
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个孩子,会刻意讨好他;后来发现他能带给自己的好处;是这两年里才有了情。
被作为礼物送到金雁尘身边的女人很多,姿色才情犹在她之上的也不是没有,只有她留下来了。
仅仅是留下来了。
金雁尘仍防着她。
时日一长,她心倦怠,渐渐地对任务没那么上心,对宁筠风的威胁也是不大听得进耳,送回建康的信报能敷衍则敷衍。
譬如金雁尘不许她越过这道山岭,她本该想方设法找出其中的秘密;如今,她当真一点窥看的心思也无。
夏昼长,太阳西斜后,还有好长一个黄昏。
倚山夕阳沉下去大半轮了,金雁尘才出现在山道上。
身侧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
小义儿欢声叫,快跑着迎上去。
宁苇霜记着金雁尘对她的警告,没有跨过那道线去,含笑看着倦容里带笑的男子以一臂轻松擎了胖嘟嘟的小童,迈着大步从洒满夕照的山道上走来。
身被红光,高大又英俊。
像自落日晚霞里来。
近些,她看清他脖颈上腻着的汗渍。攥着袖中锦帕,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下。
——她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里不是书里说的田园隐地,她不是他的妻,他也不是那个踩着夕阳,荷锄归来的丈夫。
“这几天很乖,睡觉很好,也肯吃饭。”
她能说的,金雁尘愿意听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学了一个字,会写‘石’字了。”
“……就是一整天见不到你,到了晚上会吵嚷,小孩子也不懂许多道理——”
后面的话她没说了,金雁尘接了过去,“我知道了。”
这天晚上金雁尘便没走。
穿心把熟睡的小义儿抱进屋以后,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金雁尘的腰。
出门前她在小衣上熏了香,刚吃饭出了薄汗,淡淡的花草馨香就溢了出来。
许是灯影太乱,许是墙根的跫虫叫得太孤单,又许是这一个拥抱太过温柔。
……
幄里娇声歇五更,残蟾犹照半窗明。
宁苇霜睁眼,看见薄纱帐外透进来的天光,亮白一片,也不晓得是几时了。
浑身酸软如被车轮碾过,腰肢欲折。
明知道小义儿一会可能要找自己,她却仍一动不想动。
金雁尘很不对劲。
他素来也不怎么怜惜她,有时折腾狠了,她第二天也会下不来床。
但少。
都不如昨夜甚。
玉躯一片薄绡裹,低头可见雪脯上红痕,腰腿肌肤更是碰不得,全是掐狠过后留下的青紫印。
她回想起昨夜床笫纠缠时那双亮在黑夜里如曜石般的眼,仿佛野兽。
是受了伤的野兽。
洛阳……大概又有什么消息来了。
宁苇霜支着酸疼的身子坐起来,体力不支,摔回去。
一有动静,外面的人就听见了。
谭千秋例行端了大碗汤药进门,看着她全喝下去,才离开。
宁苇霜忽觉心头苦涩,以为他心情糟糕至此,兴许会将这种小事忘了。
然而并没有。
他从来没想过要一个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