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爱着的,绝不会将他抛下的姑娘。
穆典可的嫁妆在婚礼前一天抬进了常家堡。
并不比两年前声势浩大抬进穆家的少。
除了穆沧平出奇大方的手笔,穆子焱和穆子衿也分别添了嫁妆。
同时出发的送抬队伍就有三路。
结果到了傍晚,又出现一支更壮观的浩浩荡荡的队伍。
起于常家堡外绿水湖畔的西鸥渡,止于城北莽苍群山。
居高往下望,披红挂绸的镖队如一条粗长的红穗,系在碧玉一块的绿水湖上,逶迤飘摇地一路向远。
今日绿水湖畔人多,家护卫头领常德亲自带人巡湖,接受三路嫁妆。
这凭空冒出来的一路既没有提前打过招呼,上来也不报姓名。
兹事体大,常德做不了主,留下两位副手再次看守,自己回堡向常纪海请示。
二十里红妆等在风雪中。
向晚风急,昏鸦阵去。
覆了落雪的箱笼艳艳地红。不知为何,映着这样的黄昏景,红得让人感觉到惨淡凄凉。
常德回来了,怀抱着一坛陈年的烈酒,是常千佛刚刚亲自去地窖里起出来的。
“这是我们公子爷给舅兄的回礼。”
他把酒递给了送嫁妆的人,转身抬手高声吆喝,“礼来——过!”
数十艘彩船破冰渡水,像一尾尾回不了头的游鱼,缓慢驶向巍峨的古堡。
长街风雪埋。
穆典可在漫天如扯絮的大雪里奔跑,转过一条又一条的街跟巷,终于喘气停下,立定在一个窄街宽巷相接的路口。
街边数十尺地外,一座破旧的石狮子旁边,立着一个身穿灰色斗篷的男子,风帽半侧,正对着她笑。
隔着茫茫风雪织成的厚重帷幕,他的脸也糊,身形也糊,像隔了一个转世那样遥远而模糊。
于是那些陈年的恨与怨也跟着一并模糊掉了。
穆典可眼含泪将那人望着。
想起来多年前,也是他,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风天,踩着过莽莽黄沙走到她跟前,伸出手,带她回家去。
他今天是来送她的。
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尖利呼啸,吹得那如絮的雪也彷徨不定。
那张总也老不了的脸在风刀中仿佛也有了皱纹,仍清雅如昔地笑着,有时清晰,有时昏糊,慢慢向雪街尽头退去。
最终褪尽在一片白茫茫风雪中。
她慢慢地把手抬起,冻红了的手指握着一只黄绿色的草编蜻蜓,薄翅颤巍,抖落了砸在翅尖上的雪,仿佛正要逆风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