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敏耳力好,自是听见了的,仍然一笑。
靳小金好无趣,跳下墙,回去继续贴春联了。
一个素服女子坐在堂屋里,将需要分贴在各个房屋的大小楹联分出来,细刷上浆糊。
靳小金提着红彤彤的春联站在门正中,瞅准位置跳起来,“啪”一声,将红纸拍在墙壁上,自上而下,飞快地一巴掌抹到底。
“祖传手艺了。”靳小金叉腰骄傲地说,“又快又齐又平整!”
边秋抿嘴笑,刷完了春联,就又坐回到桌前剪窗花了。面前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福字,新趣又好看。
人也好看。清清爽爽,不加粉黛,往那一坐,就是一幅画。
两天前,靳小金她爹——常家堡最大的马总管老金领着这位“故人之女”上门,真是把靳小金吓了一大跳。
老金的故人她没见过整一百也有八十了,一多半长相潦草,像女娲捏人时随手甩出来的泥点子,合着居然有个好看的漏网之鱼。
可惜了,那位好看的漏网故人已于两月前仙去了,临终“托孤”,希望老金能收留自己无依无靠的女儿。
靳小金心中也有疑,只是怕老金伤心,就什么都没问。
一个怀胎四月的女子父死之后无处去,只能在寒冬腊月里挺着大肚子去投奔父亲旧时的好友,不用想一定是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何必去戳人家的心窝子呢。
放石居真的有石。
一块沉稳古朴的巨型泰山石横卧院门后,恰如一道天然影壁,正好挡住院中光景。
四九严寒时节,屋内却并没有生火。
良庆袒着肩,坐在开敞的大门后单手给自己涂药,结实健壮的上身布着十多处刀箭伤,疤痕可怖,皱皱地爬在古铜色皮肤上。已是半月前旧创。
最瘆人还数后背上的四根手指印,指形粗大,参差如锯齿。自肌肉深处往外透着淡淡烟青色,像一戳就破的葡萄冻子。
最初指痕有寸深,可见肋骨下脏腑,经十多天药力渗透,方才缩浅至如今一厘,却也是骇人。
毓敏拈支梅花在手,转去良庆身后,见此状深吸了口气,“好阴毒的功夫!”
良庆面无表情地往肩背上缠白绷布,穿好中衣,外衫也不套一件,就去檐下抓雪来搓手,说了句,“腌臜东西!”
厌恶之情溢于表。
毓敏笑了,“看来那位黄公公下场不怎么好。”
当然不好,一颗脑袋被砍成三瓣,死得不能再死。
毓敏转身把梅枝别在门框上,“折梅谒新槛,赠予一枝春。向主家讨杯暖屠苏。”
良庆平素滴酒不沾,又新归家,哪里有备这些,只好让轩辕同去隔壁借。颇感不耐烦,“你就不会自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