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千佛低头在穆典可额头上吻了一下,心中霾气尽扫。
他本就是个开阔达观的人,只不过一时想窄,钻了牛角尖。所幸他有个聪慧又善解人意的妻子,懂得如何将他开解。
今天的事情,即便他没有陪素衣去黛山上采草,也一多半会发生。
毕竟他不能时时伴在他们母子身边。
今天躲过了,明天也躲不过。
如果孩子的母亲不是穆典可,换做其她任何人,在那样的情形下,难保不情绪崩溃,哪句话或哪个行为不当,刺激到常怀璇,一场惨剧就酿成了。
如果幸运,孩子遭受一番折磨之后最终化险为夷。一个普通的母亲最有可能做的,也是在痛苦和后怕情绪的支配下,指责他这个父亲在关键时刻的缺席,指责他的家人并连带怨恨他。
得妻如此,他想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
穆典可也觉得自己很幸运。
冬夜的北风吹得紧,梧桐树上已无黄叶可落,只闻树枝风中筛打的声音。以及,耳畔丈夫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小居彦细细匀匀的呼吸声。
浮世有三千,而这一刻,这一小方天,就是她的整个浮世人间。
这样的夜晚,还有很多个。
张伯进门时,眉毛上有凝结的白霜。
显是在外面等了有一会了。
穆典可唤芷言去沏壶热茶,又催促在里间给居彦换尿布的常千佛快些出来,不要让老人家久等。
“不找公子爷。”张伯道,“老太爷说了,此事问少夫人,该如何处置,皆按照少夫人的意思。”
照她的意思,当然是谁要杀她的儿子,她就要谁死。
常怀璇昏迷未醒且不论,那个叫木香的老妇是真的恶。她编得一连串的鬼故事哄常怀璇对居彦生厌妒生恨,却并非针对自己或者常千佛,纯为断常家的子嗣。
简直恶毒。
“那老妇是什么人?”穆典可眉间凛然有杀气。
她不关心这背后的恩怨,但张伯特意走了一趟,既有话说,该听的还是要听。
常纪海予她话语权,是出于愧疚,但她不能迁怒。
“幺老太爷的夫人程氏的陪嫁丫鬟。”张伯说道,“程氏二十多年前过世了。归宁完后回常家堡途中,投入渭水中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