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自己意愿。”穆典可据实道。
方卿言收了字笺在袖中,起身进屋。不怎么合身的白麻孝服空阔也摇摆,愣是让她走出来万千恣仪。
方卿言在屋里待了有一会。
出来时,身后跟了一个一瘸一拐的宫人。看走路姿势,臀背伤势不轻。
“这是蒋连,是信得过的人。”方卿言说道。
穆典可想起歆白歌说,方卿言夜闯雍和宫时带了一名内侍,猜想就是眼前这位。
拱手道,“有劳蒋内侍了。”
又从袖中取出一瓶外敷上药,“这是我临行前,小姑为亲手调制的治外伤药,据说药效神奇。权当作对蒋内侍伤病中为我引路的答谢,还请不要嫌弃。”
方卿言应当同蒋连说过穆典可的身份了。她的小姑常素衣亲手调制的药膏,是有钱也难买到的稀罕物,见方卿言无异议,蒋连连声道谢收下了。
两人走到院门口,方卿言叫住了穆典可。
“四小姐离京前,去看一眼容四叔罢。虽说先前有诸多过节,但后来,四叔暗中护你,也做过不少事。”
穆典可默然。
她相信方卿言不会说谎,但她为人妻子,去见一个曾向自己示好的男人,总是不大妥当。
“听说,窦氏留下懿旨,宽赦方容欺罔之罪,方三爷已经出狱了。”她并不拙于口舌,这话却说得磕巴,是心虚的缘故。
方之霖能出狱,因他一无实权,二无名望,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容翊就不一定了。
“他出不来了。”方卿言说道。
她的表情有了裂隙,目露悲怆,“四小姐念念不忘当年方远的一饭之恩,可知有一个词,叫大恩成仇?”
她大概是愤怒的,竟直呼天子姓名,“他对刘颛的恩情太大了。”
“受人深恩者,一旦选择了和恩人翻脸,会比不相干的人更加恶毒。我太了解刘颛了,他要顾全自己的体面,解释自己的无情无义,就一定会设法证实四叔的罪大恶极——是不会有让他活着走出来的那一天的。”1
穆典可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方卿言的话听上去残忍,但句句属实。
“娘娘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容相?”她终松口。
“就说家中一切都好。”方卿言目无所寄,望着空悠悠的瓦蓝天,“有我和阿显,我们会照他的吩咐走好剩下的路。”
穆典可忍不住看了方卿言一眼。
女子侧身立,仪态端方,无可挑剔,定是经过千万遍的苦练才练就的这看似轻松的坐站之姿。仅仅为了取悦一个不爱的男人。
她心里,应当很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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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英国,萨克雷:“如果一个人,身受大恩之后又和恩人反目的话,他要顾全自己的体面,一定比不相干的陌路人更加恶毒。他要证实对方罪过,才能解释自己的无情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