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典可又愣了一下“李慕白来姑苏了?”
她宅居云家庄大半年,对外界情况已不大了解。
金雁尘道“十天后,李慕白会率剑阁弟子经过姑苏。”
穆典可略一思索,迅速明白了徐攸南的意思。
剑阁阁主李慕白位列天下名剑第二,为人侠义正直,在江湖上声望极高。穆典可以名剑第四的身份去挑战他,无论是胜是负,这一战必定江湖瞩目。
而且李慕白此人好武成痴,熟知各门各派的武功。只要穆典可在比武的时候稍微露上一两招本家剑法,李慕白必然能辨别真伪。
到时候借剑阁之口公布她身份,凭李慕白的人品声望以及剑阁在江湖上的地位,当无人会疑。
她与金雁尘的渊源又是那样深。只要她的身份坐实了,金雁尘的身份就相当于坐实了一半。
抛开这一战的凶险不谈,这的确是个绝佳的主意。
金雁尘问道“挑战李慕白,你有几分胜算?”
穆典可没有胜算。
她再如何地天赋异禀,悟性过人,也不可能在短期内靠投机超越潜心修炼的一代剑宗。
金雁尘又问“如果败了,你有几分把握身而退?”
穆典可不知道。
所以她没有回答金雁尘的问题,只略犹豫了小片刻,说道“让徐攸南下战书吧。”
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试上一试吧。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金雁尘看着穆典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眼眸极不易觉察地暗了一下。
她还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凭着一腔孤勇,一往无前地冲在最前面,做了自认为能够为他做的一切,却从来不肯停下来问一问他,他是否愿意她这么做。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她能够死在战场上。
这样他就再也不用这么痛苦,这么挣扎。
可是她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冲锋陷阵,又一次次地死里逃生。眉目间的戾气被鲜血浸染得越来越浓重,直至成为和他同样的人不哭不笑,不言不语,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为了杀人。
他总会想起旧时岁月,那个站在梨花树下,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
想起她被自家兄弟逗弄,总是第一时间躲到他身后我才不怕你们,我有六表哥。
一切,终究都回不去了。
穆典可出了揽胜院,正碰上徐攸南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徐攸南不爱鲜艳,又嫌黑色太肃杀,所以衣服清一色的灰。几件式样大同小异的灰袍子来回穿。
这倒不是穆典可发现的,是昭辉说的。
昭辉的一切喜恶参照穆典可来,对这位没事总要找点麻烦的无聊长老很是反感,提起就是一副嫌弃的口吻“徐长老那几件破袍子,又肥又大,穿在身上也不嫌累赘。灰不溜秋,土里土气,像个挖泥巴的。”
前半句无可厚非,后半句纯因个人好恶歪曲了事实。
袍子灰不溜秋、又肥又大不假,但穿在徐攸南身上就是好看。袍袖洒洒,风姿端的清逸出尘。
明宫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人们提到它,首先想到的就是大漠狂沙,硬汉弯刀。
可明宫里偏偏就存在着这样一些人,骨子里满满烙着的都是诗酒茶花的风雅。
比如方君与,又比如徐攸南。
他们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往那里一站,便能让人生出诗一般的遐想。
彼时云家庄桃粉梨白。
大片如霞的桃花在徐攸南身后盛开着,叫他一衬,显得轻浮无格,空有妖娆。
路两边遍植梨花,他从树下走,满树雪白的梨花叫他一衬,又觉太冷清,不够飘逸洒脱。
千株万树花开放,竟敌不过这一个穿得灰不溜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