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栋看着穆典可坚定如铁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与常千佛感情这般深笃,他可有告诉过你他的真实身份?”
常千佛的真实身份?
穆典可想起留仙居起火那一晚,常千佛为她拳揍方显,曾同她说过,有些事暂时不便同她说,若有机会再慢慢告知她。
现在想来,他说的应当就是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穆典可身为一个外人,不便知晓而已。
方之栋见穆典可面上起了疑,继续说道“你可有想过,常家堡的那位老爷子,从来不应任何邀约,却为何在金家灭门的前一月,突然接了你外祖父的战帖?
为何自那一年起,他就蜗居在常家堡内,再也没出过山门一步了?”
这一番推断在情在理,若是穆典可疑心再重一点,只怕立马就要信了。
只可惜,她惯来不是一个只愿意相信自己耳朵的人。
很小的时候,外祖母闵柔就教过她,不可尽信眼,也不可尽信耳,遇事不决,但可从心。
穆典可眯眼看了方之栋一会,忽而笑了“侯爷这话是在暗示我,金家灭门,常家堡也有份参与?”
她这一嗓子拔得极高,不止方之栋听见了,良庆也听见了,只怕在屋内为方显诊病的常千佛黎笑笑一干人也听见了。
方之栋脸色遽变,厉声斥道“休得胡言乱语,老夫何曾这般言说?”
果然如此!
方之栋是看她复仇之心坚决,怕一旦日后常家堡成为她的助力,更难对付。是以出言挑拨,让她与常千佛之间生嫌疑。
他也太小看自己了。
她与常千佛虽然相识不久,可是这短短两个月里,他们共过患难,同过生死,星光月色之下诉过衷肠。
对常千佛,她何至于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穆典可冷笑,眼中尽是轻蔑“侯爷这是敢说不敢当了?”
她嘴角鄙夷道“你们这些表面光鲜的世族大家,平时端着架子,处处要显得高人一等,里子却尽是些腌见不得人的心思。
堂堂七尺男儿,学那长舌妇人掀动口舌,搬弄是非,最可笑的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我虽然只是个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江湖草寇,可是我真的看不起你们。”
除却方容两姓败落的那几年,方之栋还从未叫人如此不留情面地羞辱过,当下脸涨成猪肝色,怒斥道“你放肆!”
穆典可道“放肆不放肆的,我跟侯爷也是没法安生相处了。你给容翊带句话,让他没事少出门,在家把门关好,说不得哪天我就去找他叙旧了。”
说完也不看方之栋一眼,径直起身。许是起得猛了,她的身子晃了晃,紧抓着桌缘才站住,也不知道方之栋急怒之下说了些什么。
许久眩晕感才慢慢消失,脚步虚浮地从良庆身边走过去,听他说道“四小姐果真是个明白人。”
穆典可脚步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她只是相信你们常千佛而已。他说过,他不会骗她。
她抱膝坐在床头,整个人蜷作一团,四月春暖时候,她却感觉到浑身寒冷。
不知道坐了多久,窗外复又下起细细的雨。
这时节江南的雨,一下起来就没个尽头,缠缠绵绵的,如同下在心里,一片寒潮潮,湿濡濡,堵得心里难受。
门口有脚步。
有人走了进来。她感觉到床垫一陷,那人在身前坐下了,抬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掌心热烫灼人,指腹有茧,划过额角,有粗粝的刮擦的疼意。
只是这灼意,这疼意,是如此的真切而温暖,叫她如此渴慕。
她抬起头,向他露出一个孩子般纯净无暇却又稀薄得有些瑟瑟可怜的笑容,说道“你来了?”
常千佛蹙起眉头。
他的脸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