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冷却,当镜中容颜越来越陌生,当守卫清平的理想化为以杀止愤的执念他也曾茫然痛苦过。3
也曾深深畏惧于自己的丑陋。
做人做鬼都不可怕,半人半鬼最苦。于是后来,他做了鬼。
“四儿,你见过蟒蛇蜕皮吗?”徐攸南缓缓说道“每一条蛇,从出生开始,每三四月就要退一次皮,历时数个时辰,承受不能想象之痛,去旧裳,换新衣。
熬过去,就是新生熬不过去,就只能带着干枯失去生机的鳞皮绝望死去。
你还年轻,不像我。也不像你六表哥,他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如果穆典可这时候抬头,会看见徐攸南眼底如荒漠般的苍凉没有生机,寸草不生,荒芜得令人绝望。
他仰起头,抬起左手,用仅剩的四根手指,轻一下重一下地叩打桌面,击节相和,嘹亮歌唱
“濯足夜滩急,晞发北风凉。
吴山楚泽行遍,只欠到潇湘。
买得扁舟归去,此事天公付我,六月下沧浪。
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
”
唱到最后,眼中空空茫茫。如千帆去远的烟波湖面,只余一片怅惘。
穆典可在徐攸南的歌声中渐渐平静下来。她抱紧自己的双膝,一双赤足在外,雪白,瘦长,单薄的有些可怜。
“徐攸南,你说我还可以回头吗?只要蜕掉那一身罪恶的皮,就可以重新开始?”
“你罪恶吗?”徐攸南笑,又恢复一贯清雅怡人的模样“乱世人如狗,想活下来不容易,谁手上还没点杀业呢?”
他悠悠然说道“你的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你得去问那个能回答你的人。”
“谁?”她这样问,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常千佛。”徐攸南说道“只有常千佛能给你答案。此事过后,你便知何去何从,该走还是留。究竟真金,还是假铜,放到火里炼一炼,就都清楚了。”
穆典可手指揪着衣摆,指节隐隐泛白。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常千佛,可她知道这把火会很旺很旺,哪怕是真金子,也未必经得起这样的煅烧。
“当然,你也可以告诉他我做了什么。他若为此事迁怒你,将来也必能因了其他的事怨责于你。那么他的这个枝头,栖息不了你携风带雪的翅膀。”
穆典可有些疑惑。
“你不是一心想把我赶走吗?”她将脸从膝盖上抬起来,看着徐攸南道。
“谁知道呢。”徐攸南笑道“这人哪,一旦上了年纪,做事就容易不果断,想法总变来变去的。有时候,真希望你消失了,一了百了。有时候吧,又觉得有点孤单。”
他站起来,拂了拂自己的袍摆,悠然踱步远去。一如来时。
只是背影里多了几分黯然的味道。
他唱道“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经年老叶成泥,花发又是新枝”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一世诺,微信关注“优读”,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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