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你想说谁?想指责谁?那是你的爷爷!是他将你养大n,让你明理,就算他做了哪件事让你不喜了,你可以去跟他争,去抗议,可你不能拿这种事情威胁他!他一个半截子都埋进黄土的人,还有什么可算可图?不过是希望百年后有人送终,老了儿孙在身边!”
“我没有威胁谁。”常千佛抬起头,与凌涪对视,有顷,落寞道“凌叔,您说了这么多,您可知道我的心愿?是否为人子孙,我的悲欢,我想怎么过自己的一生,都是不能自己作主的?”
凌涪沉默些时,终声气平缓道“你爷爷那里,我会帮你去说情。但你以后,不能再说这样的话。”
“多谢凌叔了。”常千佛扶着穆典可的肩,缓缓地直起腰身,平静地环顾四周,道“既然今天大家都来了,不妨借这个机会,我把心里的话摊开了跟大家说一说。
最近怀仁堂里发生了很多事,大家不说,我也知道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纵然这些事情最后证实不是典可做的,但祸事她招来的。如果不是为了陷害她,贼人也不会针对常家堡设下这一个又一个局。
这些我都不否认。
自我知道典可的真实身份的那一天,我就知道同她在一起意味着数不尽的麻烦,可是我甘之如饴。
我也从来不认为她是魔教女子,我是常家堡的公子爷,她跟我在一起就是高攀了。
相反,事实正如大家今天看到的这样,她一直拒绝,我一直在纠缠。
是我,我求而不得,我非要娶她。也是我,软硬兼施将她强留在了怀仁堂里,留在自己身边。所以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怀仁堂带来威胁,还是做了,这是我自私。却没有阻止惨剧的发生,连累这么多人无辜丧命,是我无能。
我向大家赔罪。大家心里有气,要打要骂,请冲着我来,不要迁怒到典可身上。”
雨丝越发地绵密,织线成,朦胧了远近天地的景,也模糊了穆典可的双眼。
她看见那个高大的男子,摇晃不稳地站在细雨里,对着人群艰难地弯腰。从崩裂的伤口溢出的鲜血染红了锦袍,血渍斑斑,氲开一片又一片。
她仿佛看到很久以前,在她遥远得如同往生、又清晰得仿佛昨日的记忆里,那个涂着浓厚脂粉的女子举着藤条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抽打在她身上。
女子美艳的面庞扭曲得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恶狠狠地咒骂“你就是个扫把星!”
她还看到跪行在深冬滂沱的大雨里、一步一磕头的金雁尘。飘逸如谪仙的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说“看,都是因为你啊。”
她哭泣,辩解,试图赢取他们的谅解,她说“我不是扫把星!我没有害人!”她说“四儿会乖,会听话,舅母不要打四儿。”
终于她沉默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给他们打,给他们嘲笑。
她麻木地在心里想“或许我真的是个扫把星。是个不招人疼、不招人怜的东西。”
对错重要吗?谅解重要吗?
其实是重要的。只是她总也得不到,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那有什么稀罕的,我一点都不在乎。渐渐地连她自己也相信了自己是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的。
直到有一天它们失而复得。
常千佛说“我知道你很委屈。”她就真的委屈了。
常千佛说“你是个女孩子,不用这么坚强。”她是从那一天才知道,受伤了人会疼,吃了药嘴会苦。
常千佛说“请冲着我来,不要迁怒到典可身上。”
她的心有一座冰川,春暖融冻,洪涛汹涌,只余那薄薄
薄一层坚冰,顽固地竖立在心门的位置。这一刻,她听见“喀”的一声裂响,坚冰始破。
滔天洪浪将至,她无处安身,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