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敏捷地顺着桌腿爬了上来,一入沙海,便如同被黏滞住了,缓慢地蠕动爬行着。
沙面上出现一幅奇怪的图案。
“六先生很不懂得怜香惜玉。你推开了那个女人,让她的头撞到了墙上,而且还把帐子扯塌了。”
黑虫继续爬行。
黑衣人伸出皱如树皮白森森的手,摩挲桌面上的细沙一刻,又说道“你只跟她说过一句话,让她配合你,不要让人看出房间里的异样。”
“六先生,秘法有窥不到的,但秘法不会说谎。”
黑衣人的语气分明是有些生气了,嗓音不如先前怪异,略略正常了些“只有人会说谎,虫子是不会说谎的。”
抬手收入袖中。奇异的是,随着那只干枯的细手离开桌面,满铺了一桌的细沙也随之消失不见,干净无痕。
此人拥有一双无与伦比的快手。
万鼎负手沉默了片刻,又问“穆典可今天做了什么?”
“天没亮的时候,她去了怀仁堂。”
“她去怀仁堂做什么?”万鼎心中警惕,他总觉得对方一路追踪他们,杀掉医馆的大夫,有刻意将他们引向怀仁堂的嫌疑。
“她去见了常季礼和黎亭的大公子黎安安,向他们确认常千佛是不是真的没有中子母蛊。
徐攸南跟踪了她,还把这件事告诉了金雁尘,金雁尘很愤怒。
“去了怀仁堂之后呢,她还做了什么?“
“她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一堆做风筝的材料,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扎了一上午风筝。下午又让人给她找来两块牛骨头,做了一个红豆骰子。
中间离开过一次,是霍岸被送去执行宫后,她找金雁尘吵了一架。也是徐攸南挑拨的。”
徐攸南致力于挑起金雁尘与穆典可不睦,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让万鼎觉得困惑的是,黑衣人口中的穆典可,与他平日里听到的,并且深切琢磨过的那个明宫圣女,似乎是完不同的两个人。
“我见过很多女孩子,聪明又伶俐,可一旦遇到她深爱的男人,就会变得愚不可及,不停地做错事,做傻事。”黑衣人感慨说道。
如果是在滁州之行之前,这话万鼎是绝不会相信的。
他所知这天下间的女子,谁都可以做错事,做傻事,唯独穆典可不会。她的鬼蜮伎俩,她的算无遗策,让多少自命不凡的江湖客都折在了她手里。
但有一件事情也是不容忽略的穆典可在入住怀仁堂之后,确实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优柔和迟钝。否则,他不会被谭周,甚至是被陈敬喜、严苓之流逼至那种被动的境地。
果真如此,一个满脑子只剩下爱情,诸事都不理会的穆典可,怎么可能一边扎着风筝,磨着骰子,一边筹谋出一个这么缜密阴谋?
她又怎么可能在四面楚歌,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突然想起薄骁这样一个旧识,想到给他送一包板栗?
星光稀微,巷口微凉的夜风吹散一身糜烂脂粉气息。
万鼎深吸了一口气,将一枚方孔圆钱抛向空中。
铜钱被他握在了掌心,他并没有摊开去看结果。
每遇大事,以钱决之。
并不是信天意,而是天意未决之前,心意已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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