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常千佛要去那里干什么,但已经意识到此事的不同寻常。
“他想借方家之力把玉儿转到建康。常家堡在朝中有些人脉,只要出得起银子,运作得当,不是没有希望……”
瞿涯明白了。
穆沧平贪名。他苦心经营,树立起德高望重的一代宗师形象,绝不想让人知道他背地里还做过挟人妻子的下作之事。
先假朝廷之名放出瞿玉儿被擒之事,引金雁尘来救;等杀了金雁尘之后,再随便借朝中哪位官员之手,将瞿玉儿移送朝廷,圆了这个说法。
刘颛在金雁尘那里吃了数回败仗,急需要一件大事来挽回颜面。这种得名又得利的好事,朝中自有大把的人抢着去帮穆沧平做。
而穆沧平则一箭三雕既除掉了金雁尘,又卖了朝廷的好,还结实得了一块厚厚的遮羞布。
这一手盘算当真无耻之极。却也正是因为穆沧平的不要脸,露给他们一个大大的破绽。
如果是正面相抗,没有哪股江湖力量能与穆门相抗衡。更没有人有把握从穆沧平手下夺人。
但如果朝廷出面就不一样了。穆沧平一生贪爱虚名,断不会为了一个瞿玉儿公然与朝廷对抗,背一个犯上作乱之名,
诚如穆典可所说,建康各方势力错综,并非铁板一块。只要瞿玉儿进了南朝廷的大牢,脱离了穆沧平的掌控,他们就有机会把人捞出来。
可是方家为什么愿意蹚这趟浑水。
事后拿人,既不用得罪穆沧平,还不用担心明宫在半道上劫囚,不是更为稳妥吗?
“千佛说,他有把握。”穆典可也有几分犹疑“是凌管家亲自去办的,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目前来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且等上一等,”她又说道。
瞿涯看得出来,穆典可眼里的这几分犹疑是做给他看的。
常千佛没有告诉她凌涪打算用什么方法来说服方严,但她就是相信,相信凌涪做得到,也相信常千佛能把这件给她事情办成了。
与之共事这么多年,瞿涯很难想象,有一天,这个对整个世界都怀着一腔敌意和戒备的姑娘会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等着别人来替她安排。
她可是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啊。
“这次之后,你打算跟常千佛走了吗?”瞿涯问道,不是以长老的身份,是以长辈的身份。
这些年,因为瞿玉儿的事,他始终觉得有愧于穆典可。
穆典可点了点头。
瞿涯对她这个答案未置可否,他一向不喜欢对别人的决定横加干涉,也不轻予评论。就是当初,他那么不希望瞿玉儿嫁给金雁尘,瞿玉儿打定主意,他也就妥协了。
“好好生活,以前的事情,忘了它吧。”
瞿涯把舆图揣进怀里,打算去看看千羽的伤势。还有些细节,他想当面问一问常千佛。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跟我说?”转身时,他又问了穆典可一句。
穆典可确实还有话说,这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如果玉儿最终无恙,你能放穆子建和穆月庭一条生路吗?”
“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瞿涯如泰山磐石般的身躯立在井台边,有一些时未动。沉默了有顷,他道“如果你问我的态度,我确实很想扭断他们的脖子。就当还你为玉儿奔走的这份情谊。”
穆典可在瞿涯身后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无穷无尽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