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儒将。但方严是个真正的将军。
他热衷战场的号角,享受厮杀和征战带给他的快感。在战争和献血面前,那些虚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诚如凌涪所说,皇朝频繁更替,江山代代易主,兴亡都是百姓受苦,他忠于守护的又是什么呢?
建康,已经烂了。
“我曾经,去过长安。”方严肃了颜色,谈及旧事,目中多有感慨“那时也就如你家公子一般年纪,向往风云际会,英雄集结。那时候的金门……真是令人向往啊。”
之夜,圆月悬天。
军帐外一干守卫皆已清走,方廉独自佩剑立于明月辉照下,闻言却觉心酸阿兄上一次如这般敞开胸臆,吐露真言,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曾听大将军言,贵府上下对金盟主极是敬重。”凌涪慨叹一声“那样的英雄豪烈之辈,谁人不敬仰呢?”
“阿显自小犟脾气。”方严收回目光,淡淡笑道“受了委屈不说,挨了冤枉也不说。听说叫那位四小姐捉弄得怪是惨,难为他还肯同你们说这些。”
“小孩子意气。”凌涪也笑,“确是事情太蹊跷了些。十一年前,金门被灭,正好是容相两胜还朝,炙手可热之时。就是当年已露衰微之势的薛家尚能参与到此事当中,竭力筹划,不想方容竟被排挤在外。”
到此时,方严才真正对这个气质温润的管家刮目相看起来。
凌涪从一个横行关东的绿林山贼到被常纪海相中,带回常家堡,放手将一百三十八堂庶务交为看管,自己一门心思种花逗鸟,修起道心来。这位得老爷子如此信任的大管家,究竟有多大能耐,从说话上就可略窥一二。
天子的猜忌,是卡方容心喉咙上的一根刺,别扭,却说不得。一不小心,触翻逆鳞,结果就适得其反了。
凌涪婉言三两句,既将利害点透,又不至于毁人颜面。譬如隔山打牛,气力到了就行。
这番,提的是薛家,说的还是方容。
薛氏,当年是何等受倚重的门楣,大厦倾覆,不过就那么两年间的事。
方严抿唇默待下文。
果然隔了片刻,听凌涪沉声又言道“……不是信不过方容的能力,是畏惧英雄之心啊。十一年了,魂已逝,骨已枯。但有多少人,真正将当年的金门遗忘过。我们欠了那个为这片土地生生死死不已的金门一份情,有羞,有愧。
凌涪的话,是发自肺腑。
若他还是豪气干云的关东贼,无牵无累,早在金雁尘重现江湖的时候,他就不会选择袖手旁观。
老太爷有老太爷的考量,常家堡有常家堡的使命和责任。但他猜,就是道心已坚的老太爷,心中也不是没有缺憾吧?
晓之以利害,动之以真情,方严似乎没有不应和的道理了。
“余荫尚在,香火却冷,岂非寒了天下英雄之心?”方严说道“未来之事不可预。但愿小子,不负乃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