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她)可能是金雁尘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可能是他日日看到,再熟悉不过的人。
也许是鬼若,也许是鬼相,甚至是烟茗,或轻岫也说不定。
徐攸南笑道“‘孤鸿影’擅易容术,扬名多年,外间仍不辨雌雄。这分本事不是盖的。你就是去问其它三个,他们也未必能准确指认出。”
瞿涯没打算去问另外三个漠上杀手。
从前金雁尘都没有打算让他知道的事,更不可能在他动过杀机之后还让留有让他查出来的机会。
对此他倒没有太失落。
人若想长久,就不能太天真。他对自己手下的几位护法不可谓不信任,但暗地里仍留有一手。
“这就是你只敢在汤中下药,而不敢明面动手的原因?”瞿涯问道。
“是啊。”徐攸南笑道“可惜啊,以后再没有这种机会了。”
信来了。
一骑卷尘,鬼若飞跳下马,双手托举书信递到瞿涯面前。
八个字翁不负婿,婿不负翁。
“瞿涯老了。”穆沧平如是说道。
他一直在等,等瞿涯将明宫搅得天翻地覆,等他拿着金雁尘的人头来降,等穆典可主动来归……这些都没有发生。
答案就藏在瞿玉儿那封书信里。
虎父一身肝胆,敌不过女儿满腹情思。
穆沧平再无话,兴是推人及己,想到了什么。韩荦钧也没问,也没打算陪他一起沉默,径自去了。
鸱鸮死后,他独力看守瞿玉儿,很少会离开那个院子。不是担心有人在切风铁的重重围布劫走瞿玉儿,而是害怕再发生上次那种事情——他只是离开了一小会,瞿玉儿就没了眼睛。
穆沧平抬头望望天边的半块白壁,缓步踱走在月色下,人与影共徊。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那扇仍亮着灯的窗户。
窗纱上投着一道剪影。
美人托腮静坐,螓首秀背如云鬓,美到令人失神,美到再不能添加一羽。
举世皆知穆盟主爱女,但这并不是他最爱的女儿。
他最爱的那一个,不知道当年为何就能狠得下心肠——许是那时他已杀红了眼,又许是因为迈出了太多步,不想折在那最后一步上——生生将她变成了仇恨自己的人。
“爹——”穆月庭忽然推开窗,站了起来。
穆沧平静立不动,深隽眉目在月色下愈显邃远。
穆月庭看着这个和平日里不大一样的父亲,心中生怯,鼓足勇气说道“爹,您放了瞿玉儿吧。六表哥最看重的人并不是她,您把她留在这里也没有用——您从前,不是这么教我们的。”
穆沧平静静地看着穆月庭。
其实也就一息的时间,对于穆月庭来说,却像过了一个时辰、一天、一月那样漫长。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打量过她的父亲,也从未在他的注视下感到如此害怕。
她暗地里挺了一下自己的肩背,打算一会无论穆沧平说什么,哪怕厉声斥责她,她也要据理力争,将那个可怜女子解救出去。
然而穆沧平不怒,他只问她一句话“你是发自内心地这样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穆月庭的眼泪忽然掉落。
情绪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她去见过瞿玉儿三天了,见过金雁尘的妻子三天了。似乎那个大气美丽的女子并未在她的心湖里掀起什么波澜。她平静地度日,每天三餐饭食,好好睡觉,不悲不妒,直到这一刻,穆沧平拆穿她的伪装。
她其实并不想瞿玉儿回去金雁尘身边去。是穆沧平从小教导她,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好女子。正是这份教诲,压下了她内心深处最阴暗最龌龊的心思她希望瞿玉儿消失,希望穆典可和她一起消失。
她无法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