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浆,而后化作幽蓝的火炬,将自己烧成一堆枯骨。
那些被恐惧完全摄去了心神的士兵们拔出刀剑在空中疯狂乱砍着,但除了木船被砍飞的木屑,和被他们误砍或杀的伙伴在空中飞溅的鲜血残肢之外,他们什么都砍不到。
他们无意义地嘶吼着,一个接一个个被点燃成燃烧的幽暗火炬。
这片空间中除了这艘坠入厄难的楼船之外,一片安静,只有偶尔穿透浓雾的光会在甲板上投出一个陌生男子的影子,和影子之旁,影子更小的影子。
在这座楼船之旁,还有一个面容清癯、穿着紫色道袍的道人在一只小扁舟上声嘶力竭,近乎咆哮哭嚎地大喊着。
“过来啊,你们过来啊。”
“上了船,前面很快可以出迷雾了!”
“过来啊!过来啊!”
但是他的小舟明明离那只楼船只有一两丈之遥,但是那些在燃着鬼火的楼船上挣扎哭嚎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这一只近在咫尺的救命小舟。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看不到”
“为什么只有我”
那个紫衣道士听着船上那些厉鬼哭嚎般痛苦的尖叫,也被那地狱般恐怖残忍的气氛所感染,即便他身上的紫衣也被他恐惧的汗水所湿透,但是心中极度的不能理解与眼见同类被残杀的愤怒混合在一起在一瞬间冲破了他对鬼火的恐惧。
他握住的浆杆用力地摆动了一下,身下的那艘小舟向着那原本就近在咫尺的几乎已经完全被鬼火笼罩的楼船撞去。
鬼火扑面而来的一瞬间,再度翻涌起来的恐惧又压倒了他的愤怒,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再次划桨避开船上汹涌的鬼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船已经撞上了楼船上熊熊的鬼火。
他万分恐惧地闭上眼,心中的愤怒变成了令人颤栗的极度苦涩的悔意,但是预想中鬼火焚身的剧痛并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只看到眼前原本燃烧正旺的鬼火突然闪开了,空出了他面前的一片船体。
他依旧茫然地举头四望,却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下来,凄厉的惨叫与哭嚎声已经停息了,除他之外的最后一个人,也已经在鬼火中变成了一具焦黑的枯骨。
只剩下楼船上还有鬼火在熊熊燃烧着,以极快地速度向海底沉没。
“为什么只有我”
“为什么只有我”
“第二次了。”
“五百甲士与一千童男童女啊!”
那个紫衣道士满脸汗水与泪水交错纵横,双目模糊地看着那艘将要彻底沉没的巨大楼船。
“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见”
“为什么只有我”
他喊叫到沙哑的声音渐渐低落,他的脸缓缓伏低,整个头埋在依旧光鲜华美道袍上,发出一阵阵似哭似笑的怪声。
“还好是我!”
他趴伏而下的头微抬,看向小舟上那几株泛着淡淡荧光的奇异仙草,脸上的泪虽然还在流,却闪耀着劫后余生狂喜的庆幸,还有……贪婪。
他用力挥桨,调转船头,赤红着脸与眼,向着前方那隐约可见的耸立于海天之间的雾墙划去。
带着,那可以带给他的君主更多的寿元,带给他自己难以想象的富贵的仙草,那同时带着很可能会带给他的国度百姓更多的厄难,带给这片海域更多的死亡的仙草。
在那艘巨大楼船最后一截还未沉入海中的船角上,一个原本极淡的身影缓缓凝实,露出一张眉毛浓黑低垂,老成木讷的青年面貌,他的面容铁青僵硬,像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他眺望着那艘惶急离去的小舟上的那个人影,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平直,似是很久都没有说话了。
“这是你第二次放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