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质问道:“母亲是被你害死的……对吗!”
母亲的死,竟是他布下的第一步棋吗!
原来早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对至亲之人的杀戮便已经开始了!
母亲,父亲,再到她……
晟儿,二哥,二嫂,三哥!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就为了一个皇位?!
纵然已有弑君此等石破天惊之事在前,此时众人听得这有杀母之嫌疑的话,依旧为之一惊。
敬容长公主还在质问着。
可那人却不曾回答她,也无法再回答她。
她察觉到,被她攥着的那只手在渐渐变得无力,另一只已经慢慢垂了下去。
天际愈发阴沉,黑云拥挤着涌动着。
“轰隆——”
一道雷声自遥远的天边滚滚而来。
庆明帝的眼睛依旧瞪得极大,瞳孔发散间,眼底仍旧满是怨恨与不甘。
“啪嗒”一声轻响,第一滴雨珠砸在了他的脸上。
郑太医颤颤地伸出手去试探。
“陛下……驾崩了……”
片刻后,竭力提着声音,高呼道——
“陛下驾崩了!”
“……”
皇帝死了。
死在了翎山皇陵之地。
死在了一切不堪的真相被揭露之下。
本该如山崩般跪地痛哭的四下,此时是反常的安静。
一时间,除了风雨声,几乎再没有什么动静发出。
皇帝病了很久了。
久到早在年前之极,便已有许多人认为其撑不了几日了。
然而当下这份安静,显然并不只是因为众人心中对这一日早有预料——
在此之前,他们也不曾想到,一位帝王的威严和体面竟能被自我削减到如此地步。
燕王和吴恙走了过来。
吴恙来到其身侧,缓缓半蹲身下去。
他看得到,那双睁大着眼睛里,此时正倒映着他的身影。
死不瞑目吗?
可真正该死不瞑目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丧命于他手中的那些无辜之人。
少年伸出手去,覆在了那双眼睛之上。
替其缓缓合上眼睛之际,他声音低低却清晰平静地道:“一路走好,皇伯父——”
曾听阿圆说过,人在死后半刻钟内,尚可听得到身边的声音。
他想,大行之际,应该让对方听他唤一声皇伯父的。
他起身之际,皇帝垂在石砖上的右手手指几不可见地轻动了一下。
敬容长公主惊诧地看向起身立在一侧的少年。
——皇伯父?!
太子神情怔怔地抬起头。
郑太医瞳孔骤缩,只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去。
而此时,只听“扑通”一声响,纪修于一旁跪了下去。
他跪的不是驾崩的皇帝,而是燕王。
“当年纪某因受人蒙蔽,又因心胸狭隘,终铸成大错。今真相已明,仇人已死,罪人纪修也无颜再苟活于世。今愿以死谢罪,以表悔意!唯愿殿下能够看在罪臣今日尚有几分功劳的份上,能给我那家中唯一的女儿留一条生路!”
言毕,重重叩首。
三记响头,力道之重仿佛将脚下石砖都震得颤动。
叩首罢,将将直起身之际,面色决绝无丝毫犹豫,立时抓过一侧长刀,利刃于身前出鞘,雨幕之中有冷冽寒光闪现——
就在他挥刀欲抹喉之时,眼前又一道寒光闪现,“当”地一声响,利刃相击音落,他手中长刀已被利剑挑开,掉落在地。
纪修怔然看向那收剑之人。
“纪尚书不必如此。”燕王看着他,道:“是非功过,回京之后,自有法理来论断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