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呆,一坐就能坐上半天光阴,这对于发奋练剑的高大少年而言,实在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这天暮色里,刘羡阳又枯坐了两个时辰,猛然回神后,打算起身返回,返程还有十数里路要走,而且方圆千里之内,如果没有意外,不许任何人御风凌空,将相公卿需要下马而行,这条雷打不动的陈氏规矩,已经传承了千年之久。
出了家族,可能还是会有一些陈氏子弟,在外边有着骄纵之气,甚至会做一些违背礼仪的坏事,毕竟家族太大了,难免鱼龙混杂,但只要是在家族内,部不敢有丝毫逾越规矩。尤其是每年祭祖时分,无数陈氏子孙纷纷赶回,道路之上,是行人,对,就是行人,而且大人几乎是读书人的儒衫,腰悬玉佩,简简单单的装束。
刘羡阳远远看过一次,玉佩敲击,声音琅琅。
这让少年大开眼界,比起看到高山大水,还要来得震撼人心。
刘羡阳刚站起身,就发现一位身材消瘦的白发儒士缓缓走上石崖,刘羡阳作揖行礼,看不出是否君子、贤人身份的老儒生,站定后笑着还礼。若是在婆娑洲别的地方,君子贤人那是相当稀罕的存在,可在这人才辈出的颍阴陈氏,若是没有一个贤人之身,简直就要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
老人站在刘羡阳身旁,望向大江滚滚而流,轻轻跺脚,踩在石崖上,笑着开口道“知道这块石崖的名字吗?”
刘羡阳只得停下脚步,摇头道“不知。”
老人笑道“书上记载,颍阴陈氏江崖有石,状甚怪,名为山鬼。曾经有一位诗仙在此吟过诗词的,只可惜没有流传开来,实为憾事。一杯谁举?笑我醉呼君,崔嵬未起,山鸟覆杯去。四更山鬼吹灯啸,惊倒世间儿女……”
老人自顾自吟诵着那篇不曾传世的诗词,满脸惆怅,充满了缅怀意味,“‘神交心许,待万里携君,鞭笞鸾凤,诵我远游赋。’其实这篇诗词,在那位诗仙的众多诗篇当中,算不得最上乘,可是我当时就站在你那里,诗仙就站在我这里,我那会儿年纪小嘛,听过之后,就觉得真是好,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觉得好。”
刘羡阳可没听出什么好坏,又不愿坏了老人的兴致,只好沉默。
偏偏老人转头笑问道“你觉得如何?”
刘羡阳只好老实回答“不知道。”
老人笑着点头。
刘羡阳继续沉默。
老人又问,“你是在这里求学吧?觉得氛围如何?”
刘羡阳想了想,“很好。”
老人还是问,“好在哪里?”
刘羡阳有些无奈,敷衍道“什么都好。”
老人开怀大笑。
刘羡阳看了眼天色,真得回去了,刚要行礼告别,老人像是个天底下最喜欢问问题的人,“我看你是练剑之人,那么练剑可有疑惑之处?”
刘羡阳倒是没怎么害怕和猜疑,毕竟这里是颍阴陈氏的地盘,但是交浅言深是忌讳,放之四海而皆准,这个他当然懂得,所以笑着摇头“不曾有。”
老人微笑道“善。”
说出这个字后,老人有些感慨,自己作为不计其数的亚圣门生之一,说此言,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个家伙如今把这个字当做了口头禅,那真就有点荒诞不经了,偏偏说得好像比自己还顺溜。
刘羡阳告辞离去。
老人目送高大少年离去,收回视线后,望向江水,两袖有清风,微微扶摇。
也曾是翩翩少年郎,也曾仗剑远游他乡。
夜幕降临,月牙挂枝头。
老人肩头亦有一轮小小的明月。
老人姓陈名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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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堵高耸入云的城墙之中,一个以剑气刻就的大字,它的一横就是一条宽敞大道。
在这条“道路”上,燃起一堆熊熊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