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围跪的慕容家众已经全部站起,皆目露凶光,手执白刃,虽各式各样,都决绝明亮。
姜非愕然,他愕然不是因为周围揭竿而起的慕容家众,而是愕然谢管家的激愤,他从未想过,有人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作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不知慕容烈是身不由己?
是生命和自由重要,还是地位和权势重要?
谢管家当然知道这些,并且作出了选择,或许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选择在什么时候决定的?
大概记得,是他童年为奴时,凶狠的皮鞭无情抽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当时的目光,和现在相差无几。
只不过,当时他只能背对着别人露出这样的目光,无情的皮鞭已经成为一道阴影,一个,一刻不停地在他内心深处鞭笞着他,鞭笞着他往一条路走。
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当初慕容烈还不是将军,更不是执金吾,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副官。
他当时壮志未酬,走在边塞荒凉的古道时,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太阳很高,影子很小。
小的他几乎不会正眼去看,可低头的一瞬间,他发觉,影子忽然大了不少。
他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一道顽固、倔强的目光,那目光来自一个少年的眼中。
是这少年自我发狠的目光,照亮了他的影子?
这少年不是一头马,却拉着一辆奇形怪状的马车。
与其说是马车,不如说是个镶嵌着轱辘的座椅。
马车上坐着一个人,尖嘴猴腮,八字胡须,他手里的皮鞭不时扬起,支离了阳光,像条出洞的毒蛇,凶狠抽打在少年伤痕累累的背上。
少年的牙关咬出血,他到死都不会忘记,抽打在他身上的鞭子,是握在一个叫鹤羽机的人手中。
那是慕容烈第一次和鹤羽机见面,也是少年的最后一次。
慕容烈将少年赎回,带回家中,取名叫谢洪。
为何叫谢洪?
因为慕容烈这个举动受到关注,传到军中后瞬间炸开了锅,将军听到后感到惊异,竟接连提拔他。
因此,慕容烈相当感谢遇见这个少年,让他洪运当头。
慕容烈当时赎回谢洪时,并没有花费财宝,而是同鹤羽机交换了一个条件。
具体是什么条件,没有人知道,就连谢洪也不知道。
鹤羽机曾不止一次对谢洪说过我抽打你,只是提醒你不要忘了前行,一刻不停地前行,只要不回头,就会越走越远。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到了那时,你就会感激我!
不久前,慕容烈册封为圣威将军,谢洪身价倍增,显赫一时,风光无限。
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恭恭敬敬的称道,都有人对他客客气气的接待,都有人和他高高兴兴的谈笑。
那个时候,他突然想感激鹤羽机,虽然依旧痛恨,但并不影响这一闪而过的感激。
现在,他已一无所有,只有那条挥之不去的皮鞭,在无情的鞭策着他不要忘了前行,绝不回头!
他突然觉得,比起鹤羽机的皮鞭,慕容烈的决定更让他痛入骨髓。
曾经的一切都已灰飞烟灭,走到街上只有数之不尽的冷嘲热讽,无处不见的指指点点,随时可闻的捉弄揶揄。
那些尖锐的言语和行为,更像是无数个高高扬起的皮鞭,冷酷无情地抽打在他日渐浑浊的灵魂上。
溅起的污秽玷辱了往日的虚荣,他将一切怨恨,迁怒到慕容烈身上。
……
……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谢管家狠狠地盯着堂殿内的冰寒玉棺,忿声说道。
姜非手中沁出了冷汗,可想而知,方才的处境有多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