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台前,自这窗台眺望,玉泉山的秀丽风景尽收眼底。
秀丽的风景使他心旷神怡,心里的担忧顿时一扫而空,他不禁徐徐开口道。
“再送一笔银子到京里去,请礼部道录司主事加紧着革了李朝文的道籍,呵……祈雨……真是笑话。”
“是……”
…………
祈雨要开始了。
整个京师也已经炸了。
东宫那儿,即便是隔了几条街的,也可以看到矗立在高墙内的高台。
那临时的高台耸入云端,在金辉的笼罩下格外蔚为壮观。
街坊里,到处都在流传着这个消息。
只是可惜,方景隆却即将远行。
他心里有万般的不舍,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舍不得京里和老友们吹牛逼的欢畅,舍不得许许多多的人。
可他知道,此次贵州,非去不可,不只是因为圣命如此,而在于,方家是靠立下功勋才挣来的家业,他的父亲,他的祖父,都是靠一刀一枪,自死人堆里拼出来的,才留了自己恩荫。
自己也该一样,靠着沙场上的刀光剑影,九死一生,为自己的儿子挣下更大的前程,他所行的,不过是先人们的路,而留下的,却是子孙们更多的恩庇。
于是方景隆心里没想过多逗留,而是毅然决然的选择启程。
随行的,都是自己在军中挑选出来的老兄弟,那些过年的时候,在方家捏着方继藩瘦胳膊瘦腿大加评价的老家伙们。
他们有的沉默寡言,有的缺胳膊断腿,可他们都有一样好处,就是在军中待的久了,对军中和战场的事,如数家珍,此番前去节制山地营,非要老兄弟们出马帮衬不可。
打仗,他们或许已经不中用了,可练兵,却都是一个个好手。
运河的码头,几艘乌篷官船漾在水面上,已是久候多时,亲兵们已经提了行礼登船。
方景隆走时,没有叫醒方继藩,他希望儿子多睡一会儿,儿子在长身体的时候,以后还指望他能传宗接代,生个十个八个,为方家开枝散叶呢,是以,方景隆丝毫不敢打搅他。
他儿子就在方景隆的心里,怀揣着舐犊之情,方景隆回望了京师一眼,仿佛穿透了城墙,穿透了无数的屋脊,可以看到自己的家。
今儿,方继藩的五个门生,起的很早,他们早知道师公要远行,作为孙子,啊不,师孙,怎么能不来相送呢?
唐寅诸人,拜下行礼“师公,慢行。”
方景隆叹了口气,拍拍他们的肩,感叹地开口说道“你们……辛苦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啊,想想这些读书人,挺为他们难受的,一入方家深似海,其中的艰辛,也只有方景隆懂。
五个门生,俱都木然。
此时听一旁的脚力过了栈桥,一面低声道“听说新建伯,就是那个新敕封的那个,据闻立了大功的那个,和太子殿下,要明日祈雨呢。”
“真能下雨?”
“你看这天象,能下雨吗?”
“下不来雨,岂不成了笑话?”
“嘘,慎言。”
……
他们声音不高,方景隆却是听了个清楚,老脸不禁一红,心里顿时很不好受。
这是要被人看笑话了吗?
思忖间,他不禁看向唐寅几人,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
本以为他们会和自己一样,可五个门生,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没有受一丁点的触动!
方景隆暗暗点头,这几个家伙,了不起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有大将之风。
“走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京师,毅然决然的上了栈桥,留给五个师孙一个宽大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