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他脸色染了一层金色,是一种尤为病态的模样。
终于……到了大营。
而今,各卫之中,疫病发生之后,到处都是哀嚎,将士们早已军心涣散。
可听说平西候又来了。
营中上下人等,纷纷前来迎接。
方景隆努力的张开眼,看着辕门处,无数各色武服的军官。
他勉强挤出一些笑容。
手指着这些人,道“进去说话。”
只有到了这里,他精神却仿佛恢复了一些,宛如回光返照一般。
众人关切的看着侯爷。
一个武官上下,眼眶通红“侯爷,营里,昨日又病倒了几个,昨夜子时,陈末病发,死了。”
方景隆沉默,他闭上眼,眼泪落下来。
陈末是当初跟着自己来贵州的老兄弟,从自己的护卫家丁做起,被自己提拔成了千户。
可他和自己一样,终究是没有躲过去啊。
方景隆苦笑“他先走一步,也好,好的很哪,少受一些苦……他的儿子,也在军中吧,要好好抚恤,原本……咳咳……该是老夫关照他的儿子,可现在……看来,老夫也不成了。你们……你们记着,不要使他的儿子,受了委屈,过一些日子,想办法将他调回京里去……咳咳……这鬼地方,终究不是长久之地……要给他们陈家,留个后啊。”
武官哭哭啼啼的道“侯爷……”
方景隆摆摆手“进营吧,去看看咱们这些老兄弟,今日看过之后,还不知明日见的着见不着呢。”
他努力想要下轿。
可下不来。
刘氏便搀他下来,可方景隆整个人软趴趴的,竟连支撑都撑不住了,于是几乎被刘氏抱住。
武官则骂道“侯爷,亏得您还肯来,您是不知,现在贵州上下的官员,没一个敢来卫里的,那狗阉贼,中官刘宝,平时见他趾高气昂,现今已不知所踪,还有那布政使、都指挥使,统统闭门不出……”
方景隆努力喘着粗气,想制止这武官的抱怨,可他努力的抬起脸,却发现刘氏的泪水如雨一般落下,他身子几乎是瘫着,自己的头,只垂在刘氏的颈上,那泪水啪嗒啪嗒落在他的额头,方景隆心里一疼,口里嚅嗫“委屈你了。”
这声音很低,只有刘氏才能听真切,刘氏努力止了泪,朝方景隆一笑,她本是一个‘彪悍’的女人,身上女人味并不重,很有几分英气和寻常男人都所没有的虎气,可这一笑,在她面容姣好的脸上,却是媚态丛生。
一步步入营。
营中不少人出来,围着方景隆,方景隆使劲了气力,见了许多的熟面孔,一面被刘氏几乎抱着,却没有人敢取笑,所有人很安静,只听方景隆努力艰难的呓语“是吴应龙,老吴,咱们当初还一起喝过酒的,想不到,我染了病,你还这样康健,真好,真好啊。”
“你们别怕,疫病是害不着真汉子的,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可如何,卫里有不少人,不还是祖祖辈辈为咱们大明,卫戍于此吗?咱们之中,肯定得有人被这疫病若染,死在这里,可更多人,会活下来……”
他每说一句话,刘氏便大声的复述一遍。
“所以啊,老子当初怎么说来着,来这贵州的人……咳咳……哇……”方景隆开始干呕,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老子说什么来着,没有儿子的人,别来贵州,得给自己留个种再来,那些个没娶妻的,若是就这么死在这里,可惜了……真可惜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脸上带着红晕,突然双目像是定住了一样“继藩啊,继藩来了,继藩,你……”像中了魔怔一般,方景隆突然哭了,像妇人一般“继藩你来这儿做什么,公主你娶了没有?是了,陛下肯定不会下嫁给你,这么好的女娃,怎么会让你糟踏了呢,咱们方家,没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