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陈詹当天就开始造炮了,他等不及炮厂的新炉慢慢烘干,直接用了铁匠铺的小炉,和那个叫严三七的炉丁开始试炼精铁。
铁铸炮管对铁的品质要求很高,这个时代炼出来的生铁杂质含量很高,加上高炉的炉温不够,铁液硅含量较低,浇铸的时候冷却过快,导致石墨来不及析出而得出容易脆裂的白口铁。
这种情况会造成极高的废品率,且铸造出来的大炮容易炸膛,只能靠加厚炮管,或者用熟铁包生铁,铜包铁心等方法来预防炸膛。
用这种方法造炮,一是成本高,二是过于耗时,三是造出来的大炮极其笨重。
秦川要做的,是提高冶炼技术,最基本的是提高炉温,铸造二次精炼炉炼出杂志较少,含硅较高的铁液。
然后把龚振麟的铁模法和罗德曼的内模水冷技术相结合,通过预热模具或暖箱保温等方法,控制铁炮冷却速度,铸成灰口铁炮管。
如果上述方法无法实现灰口铁炮管,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白口铁变成黑心韧性可锻铸铁,从而提高炮管的抗压强度和韧性。
这几个法子,说起来容易,但实际操作的难度会非常大,非常非常大。
铁模和水冷管道等硬件问题并不难,难的是软件,是温度控制。
铁模加热到多少度,水冷的水流大小、速度,风冷的风速和管口大小,保温的温度和时间,退火的温度和时间等,这些是最主要的问题。
在没有相应仪器的当下,只能靠不断试验,要知道,罗德曼摸索了整整十年才完成具体量化和成规模铸造。
秦川当然等不了那么久,他的优势是知道这是可行的方法,知道原理,也知道几个大概的方法。
最关键的是,他有钱、有人、有铁料,可以无限制地投入试验。
砸个十万生铁进去,应该能摸出成体系的数据了吧。
他首先要解决的,是冶铁问题。
明朝的铁一直是南方的铁品质远胜于北方的,因为南方树木多,用木炭炼出来的生铁杂质较少。
严三七在福建官铁场干过十几年炉丁,也算是个中行家了,他提出像炼闽铁一样冶炼部分精铁,铸造火炮和火铳的铁料,就用木炭冶炼的精铁,其他兵器农具之类的铁料用煤即可。
秦川毫不犹豫就否定了这个建议,不仅因为附近木材少,还因为木炭的热值不够,烧不出硅含量高的铁汁。
他要用焦炭。
黑山甚至西边的黄姑山多得是煤炭,他只需建几个干馏窑,把煤干馏成焦煤就行了。
焦煤拥有木炭的优点,没有煤的缺点,且热值比木炭高很多,能满足灰口铁的温度要求。
问题就在于,这个时代应该有人懂得干馏焦炭,但严三七不懂,也没见过干馏窑,不懂这东西怎么建。
秦川更没见过,他只是前世在论坛吹水的时候学会了这种纸上谈兵的本事而已,现实中让他去着手去做的话,几乎是一窍不通。
当然,他的优点还是家底厚,有钱有人有煤炭,想挖多少窑都行,烧多少煤都无所谓。
他当场表示,严三七可以随意调用黑山矿场的资源,包括矿工、炉丁、煤炭和铁矿,要多少都没问题。
只要能摸索出干馏焦炭的法子就行了,把整个黑山刨空了都没关系。
得到秦川的承诺,严三七当场边拍着胸脯表示,一定会尽快弄出焦炭。
和陈詹一样,那两个军器局大使都是徐光启调拨去协助孙元化的,一个监造火炮,另一个则监造火铳的,秦川把前者拨给陈詹统调造炮,后者则全权负责制造火铳。
这人叫李学境,还很年轻,只二十五六岁左右,很机灵也很好学,秦川和陈詹等人交谈的时候,就一直在旁边安静聆听。
直到秦川把任务大概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