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弥远细细看着邵瘦铁的举动,已信了几分,张了张口,朗声笑道:“今晚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抓水匪抓到了自己人的府上,该说‘见谅’的应是老夫才是。”侯真见史弥远已将邵瘦铁的话信以为真,想起自己方才曾侮辱过苏梦棠,连忙赔礼道:“小人方才冲撞了苏庄主,还望邵大人恕罪。”
邵瘦铁摆摆手道:“阴差阳错一场误会,不必再提了。”说罢便只身走回了兵法堂,将苏梦棠身上的枷锁拆下。站在甬道中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秦国锡轻声问史弥远道:“丞相,这……”史弥远摆摆手道:“虚虚实实,无从分辨,可邵氏既然开了口,咱们便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又问侯真道:“你此前在这山庄中,可曾听过这些风言风语?”
侯真摇摇头:“未听闻过,这位邵公子,小人今日第一次见他,从前倒是曾听人说起过,说他为这里的家丁女使操练过武艺,别的就都不知道了。”说罢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丞相,要不小人……?”他话未说完,史弥远便摇头道:“不可,如今他可是完颜守绪那里的坐上之宾,或许你我来日的荣华,还要靠此人成全。”
秦国锡听得这话,有几分不解,却也没有细问,只道:“若是此时退兵,官家那里,又该如何交待?”史弥远略寻思片刻道:“地方刑狱上,哪里缺了等待问斩之人,咱们沿江去巡查几日,托圣谕带回来几个死囚抵罪,也就是了,下面的人,难道有谁会和老夫较这个真,非要弄清此事的真假不成?”
秦国锡由衷赞叹道:“丞相真如诸葛孔明在世一般,神机妙算:这样一来,官家那里既能交得了差,又保全了邵公子的面子,还为底下的官吏除了祸患——每年到了年末尾,哪个亡命之徒不蠢蠢欲动、想回家团圆呢?丞相将他们带走处死,对各县都是好事。”
他未留意到自己的话刚一出口,史弥远面色一沉,刚想再说,史弥远却直接打断,对侯真说道:“邵元佩的话,不可全信,姑且再试探之。”说完,一甩袍袖,阔步走回了兵法堂。秦国锡无端受了丞相冷眼,心中惊惧,赶忙向侯真请教道:“侯公子可知,丞相因何不悦?”
侯真轻声道:“将军难道忘了,丞相常道,‘做人最不可学孔明,沽名钓誉,明知阿斗无能,却不肯自立,平白毁了西蜀基业。大丈夫若有才干,应以开立天下为己志,方不愧此生。’您将丞相比作孔明,丞相自然不悦。”秦国锡闻言悚然,平日只当丞相论古而已,今日才知史氏野心,又想起方才史弥远所说“来日荣华”这样的无稽之语,只觉得心乱如麻,失魂落魄般随侯真来到兵法堂,低头站在了丞相身边。
方才他三人说话的功夫,邵瘦铁已简要地与苏梦棠耳语了方才之事。苏梦棠虽知邵瘦铁只是权宜之计,可听得此番话甚觉难堪。可想到如今西门三月已被这些人擒住,若不依计而行,今日怕是无法收场。于是虽心中排斥,也未反驳,只由着邵瘦铁为她去了枷锁。
史弥远也命人卸下几人身上的绳索,西门三月早已困倦,一直强打精神,此时见众人皆被放了,轻轻说了一声“师父,我困了。”便睡倒在苏梦棠怀中。苏梦棠红了眼圈,摸摸西门三月的小脸蛋,将这孩子交由紫纹带去了甬道,自己跟着邵瘦铁来到史弥远面前。
史弥远笑呵呵地问了他二人几句家常之语,苏梦棠全按邵瘦铁方才交代过的话,一一应对了来。史弥远不动声色,又问了问邵瘦铁族中长辈之事,邵瘦铁直言不讳,将家中之事逐一详陈,他讲道:
家中母亲早亡,其父邵明风虽为族中嫡子,可族中诸事皆由庶长子——邵瘦铁的大伯父掌管。数十年中嫡庶两派间纷争不断,邵明风为图个清净,索性日日躲在院中修道炼丹,不理俗事了。然而,服食灵丹到底亏损了父亲的身子,加之那几年邵瘦铁云游四海,大房便有意散播消息出来,说有人见邵瘦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