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火车,在火车上他遇到了吴知柳。吴知柳是嘉州人,在蓉城参加完中戏的考试后,前往长安参加北电的考试。
1978年国内没有实行身份证制度,机关和企业的干部职工到外地出差,必须持有介绍信才能在旅店或招待所住宿。许望秋父母的单位给他开了介绍信,但他在车上弄丢了。吴知柳没带介绍信和工作证,就带了个准考证。因此,他们只能睡浴室,一晚上两毛钱。
从浴池出来,许望秋和吴知柳在路边的国营小吃店各自买了个葱油烧饼,边走边吃。1978年,物价便宜得惊人,一个葱油烧饼只要8分钱和一两粮票。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不便宜,毕竟许望秋老妈一个月工资36块,老爸工资也才42块。
考场距离许望秋他们住的浴池不远,很快便到了。1978年的北电考场不像四十年后那么拥挤,没有黑压压的人群,也没有脸上燃着焦急火焰的家长。北平电影学院对很多人来说是陌生的,甚至有考生不知道这所学校是做什么的。进入考场后,许望秋听到有个学生问旁边的人,这个学校读出来是专门放电影的吧?
对考场里的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大学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不管是什么大学,只要能进大学校门,只要能离开农村,就改变了命运。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能不能上大学决定着未来穿草鞋,还是穿皮鞋。
报考的学生中有不少电影厂子弟,包括秀影厂、西影厂,以及其他一些电影厂。这些人从小在电影厂长大,接触过电影,知道不少电影名词。在候场区,几个考生大谈电影理论,张口长镜头、闭口蒙太奇,说要考这些东西。
那议论声像鞭子抽在吴知柳的心尖,抽得他那有些敏感的心刺刺地疼。这些东西,他不要说接触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心里琢磨着,也许不该来考北电的,自己对电影真都是一窍不通,一会儿老师问起,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该怎么面对他们啊?
许望秋见到吴知柳脸上浮一层土灰色,知道他担心什么。当初他考北电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嘴里全是专业术语的人,唬得其他考生一愣一愣的。这种人好像很牛逼,实际上就是瞎咋呼。他拍了拍吴知柳的肩膀,安慰道“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北电入学考试根本不会考这些。你想啊,要是你都懂什么叫蒙太奇、什么是长镜头了,那还进学校干什么?这些进学校之后老师会教的,考试根本不会考!”
许望秋声音不大,但周围考生都听到了,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个几个把蒙太奇挂在嘴里的考生自然不服“你说不考蒙太奇、不考长镜头,那考什么?”
其他考生侧耳倾听,想知道许望秋是不是真能说出点什么有用信息来。
许望秋看了问话人一眼,轻笑道“就考高中知识,以及基本的文艺常识,主要看有没有天赋,有没有潜力。”
那提问考生蔑视的目光像刀子,恶狠狠向许望秋扎过来“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来,原来是在吹牛。这种话谁不会说啊。猪鼻子插葱——装象!”
许望秋眉头一皱,心想骂人可是你不对啊!他轻慢地语气就像伸出的巴掌,啪的抽在对方的脸上“作为导演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是观察生活,提炼生活的能力。只有对生活有足够的观察和体验,才可能从生活中提炼出动人的细节来。拍电影是拍什么?就是拍各种细节。如果没有足够的细节支撑,故事在好看,它也是空的。我们考试会考小品,你以为是考我们演戏演得好不好?不是,是考察我们构思适合这个情境的人物及事件,以及用恰当的行为和动作表现出来的能力,其实就是观察生活,从生活中提炼素材的能力。现在你懂了吧!”
那个考生被许望秋的话抽打得哑口无言,一张脸热辣辣的,仿佛被许望秋抽肿了。他想要反驳,却不知道如何下口,伸长脖子,张了张嘴巴,像一只不会发声的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