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的名字,只一声,便能叫她肝肠寸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胡英终于一点一点拾起崩塌的情绪,“仲哥,要是不嫌弃,进来坐吧。”
当时,她无意知道风雪中来借宿的陶然和他竟是相识,胡英是有一点点期待的。她终究是放不下,但她也没有太多的祈求,只希望这辈子能再见他一面。一面就足够了。
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曹仲也冷静不少,但表情还是木讷的,走路时腿仿若没有知觉。尾随着胡英进了老屋里,他切身体会到陶然说的过得不容易是怎样的不容易。
说家徒四壁,一点也不为过。
当年,她一顿饭没吃饱,他都能心疼不已。现在他却让她在这样贫寒中度过了人生最重要的三十几年。
胡英倒是坦然,脸上挂着清浅的笑,“仲哥,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泡杯菊花茶。”
曹仲并未留意胡英的话,当他落眼在窗台前的那张旧书桌时,眼泪差一点又要夺眶而出。
当年多少个夜晚,他伏在这张旧书桌上复习,准备高考,她就趴在他身边,跟着他学写字。先学的写“曹仲”,然后是“胡英”,还说“曹”字难写,“仲”字好写。
胡英从门洞出来,跟随着曹仲的视线来到那张书桌上,心也有戚戚焉,但一切都已成往事。
“仲哥,这菊花是我自己种的,花茶也是我自己晒的,干净的,你喝喝看。”
洁白的陶瓷茶杯里盛着淡黄色的茶水,上面浮着两朵展开的小瓣菊花,色泽淡雅,气味芬芳。
曹仲托过茶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抬眼看她。
“怎么样,香吗?”胡英的丹凤眼里盈着笑,鬓边的白发却是刺痛了曹仲的眼睛。
曹仲怔忡,胡英从他失神的视线里刹那间如梦初醒般,往回退半步,手抚上鬓边的头发,垂头无奈一笑,“我已经是个老太婆啦,又老又丑。”
“胡英……是我、对不住你……”
茶杯里的菊花茶被抖出茶水,滴滴渗在墨色的泥土地里,染出更深一层的墨色来。
“仲哥,没有,你没有对不住我,真的没有。”胡英笑了,眼神却是无处安放,“我其实挺好的,真的,你不需要觉得亏欠我,更不需要可怜我。我没什么不好,一个人清清静静的,真的挺好的……”
------题外话------
我对蝉说他日再见,要等来年。
蝉对我说他日重逢,要等来生。
时间,有时候看着很长,但有时候又短到令人措手不及。其实来生不比来年来得长一些。就像曹仲和胡英的人生。三十几年的光阴,得有多漫长啊,但再见面,不过是鬓间的那几缕白发罢了,不过是一句“我已经是个老太婆啦。”
……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