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和横断山脉的上空,才能转至昆明、重庆。而那一带地势险要,气候复杂,是一条极为艰险的空运线。后来她才知道,人们称那条航线为驼峰航线。
而她的兄长,正是葬身于那条航线上的一百多名飞行员之一。
据说,他是在晚上出事的。由于日军飞机近来不时的拦路骚扰,航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伤亡。为了确保前线的物资供应,那一天他们选择了夜航。
或许是由于精神状态不佳,或许是由于夜晚干扰视线,他驾驶着飞机撞上了崖壁。周应煌的战友们无从搜寻他的尸骨,只好将一小块飞机残骸寄给了阮问筠。
她一直带在身边,这一次也一并带了来。
温见宁听她静静地讲述,周应煌生前最后那段日子,有时一天的飞行要长达十六个小时。
万里云层之上,飞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下方是皑皑雪峰和无尽山峦。黑夜如此漫长,而黎明尚未到来,陪伴他的只有世界之巅上千万年积雪的微弱反光。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周应煌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上飞完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路程。
在生命即将消亡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他还有什么未来得及出口的话。
关于这些,温见宁她们无从想象,也永远无从得知了。
……
阮问筠的到来,终于给沉寂已久的冯公馆带来了一丝人气。
她仿佛要从温见宁手中接过冯公馆大管家的职务,每日不是整理家务、喂猫,就是跟老仆人们一起侍弄菜园,或者催促她看书写作,总是前前后后忙碌个不停。
温见宁曾担心阮问筠会因周应煌的去世而形销骨立,可如今看来,情况比她预想中要好得多。想来这些年在昆明的经历,也极大地磨砺了阮问筠的性情,如今的她也不再是念书时那个多愁善感的女学生了,这让温见宁松了口气之余,又莫名有些怅然。
她的这次预先到达,还带来了冯翊的许多书信。
有许多是他在半路上写的,只有最后一封是他中途离别时仓促写就,与阮问筠分开前,都一并托她转交给温见宁。
她夜里一个人翻看那些书信,看到他在信中歉意地解释,这次他突然转道去老家,实在是个意外。他听遇到的那位亲戚说,日军在乡下也同样耀武扬威,老家那边的多是些老弱妇孺,他也是犹豫了良久,才决定暂时放下与她的重逢,先去那边看一眼。
至多再过一个月,他很快就会赶回上海。
这封信看完还不出一个礼拜,冯翊的第二封信又托人送来了上海,信里细细地记述了他在老家那边的见闻,写了很多日军在乡野间如何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事。
温见宁看完后也连忙给他回信,让他只需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她,也不必太过着急回来,等那边的一切安顿好了也不迟。
孰料她竟一语成谶。
这封信送走后没多久,她就听说日.本人又开始在江浙一带开展“清乡”活动。
这所谓的清乡,就是一场大扫荡,每次过后都会有无数家庭破散。沿途的路上更是重重封.锁,路上的行人稍有不慎就会被抓走。
温见宁着实心焦,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家中继续等下去。
不管报纸上怎么写,冯翊走前答应了她的事,肯定不会食言。
他终究还是会好好回来见她的。
这次清乡扫荡的程度比以往都要残忍严酷,一时之间就连跑单帮的人都不敢冒险出去走生意了,温见宁想写给冯翊的信,也始终没能寄出去。
一直将近八月份时,日军的这次清乡活动才终于有了结束的迹象。
听说沿路的关卡一松,温见宁就连忙托人往冯翊那边送出了信。
这天,她们正在客厅里剥毛豆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一路找过去打开门,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