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饭,对左宇来说,算是超级丰盛了。
上海传统菜熏鱼,蒸黄鱼,炒河虾,酱牛肉,西红柿炒蛋,红烧茄子,青菜。他家的餐桌上,连自由吃肉的自由都没有!
左宇一连吃了两碗饭,才停下筷子。
“你上班之后,饭量增了不少嘛。”左爸爸开心道。不知内情的他,还以为儿子上班后运动量大,导致饭量增加呢。
左宇继续嗯嗯啊啊,不置可否。
孙清娜见话题稀疏,便开口询问左宇上班怎么样。
“挺好,除了无聊、工资少、等的时间多、时常找不到厕所之外。”左宇回答,同时瞄了一眼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嘴角抽动,似乎讥笑了一下。
那讥笑犹如肉中刺,不过,左宇没有争那口气,他现在总算是承认了,他挣钱能力的高峰已经过去,虽然他的年龄还不足40周岁。
他已经是被时代甩在身后的人了。
吃过午饭,趁着孙清娜去厨房帮左妈妈收拾饭后残局,而欧元被左爸爸抱去隔壁阳台之际,左宇开口了。
五分钟后,孙清娜被左妈妈赶回有餐桌的房间,左爸爸也抱着欧元回到这间房,左宇和左庸兄弟俩安安静静地隔着一张餐桌坐着,平静得像从没有交谈过一样。
当晚回家,都已经洗漱过,临近睡觉的时间了,左庸像才想起来一样,淡然开口道“今天我哥哥跟我开口借钱了。”
“是嘛,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有听到?”
“你跟妈妈在厨房间的时候。”
“借多少?”
“他没说。”
“什么?”孙清娜笑了。借钱的人没说借多少,看着给?乞讨吗?又或者,孙清娜灵光一闪“你没答应?张口拒绝了?”
“哪能啊,”左庸断然否定,“我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
“那——”
“是这样子的。”见孙清娜纳闷,左庸决定不再卖关子,从头说来。反正他们拢共也没谈几句。
室内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哥哥左宇冷不丁开口,说因为最近他丈母娘骨折的事情,他们家经济吃紧,想跟他借点钱。
他并没有格外迟疑,而是开口说道“好啊,借给你钱是可以的,但是你得按照我说的方式生活。”
哥哥左宇一时没明白,下意识反问了句什么,左庸便开口列起条件来。第一,把车卖了;第二,把他继子从私立学校转到民办小学(此处的私立指昂贵的民办小学,而此处的民办小学指的是平价的民办小学);第三……
左庸的第三还没有说出口,左宇一拍桌子,人腾一下站了起来。
左庸看他一眼,发现他脸红得厉害,胸口也隐约起伏起来。看样子,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左庸很淡然,因为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说。
“然后呢?你哥哥说了什么?”
“他说,借点钱就想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对不起,我不借了。”
孙清娜稍加想象,便得到了心高气傲的左宇好不容易开了尊口,却遭受意想不到屈辱的画面,令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笑,都沦落到借钱的地步了,还说我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左庸哼笑道,“难不成我紧衣缩食,供他大手大脚?我有病吗?念在至亲的份上,我就是从此养他一辈子也可以,前提是,必须按我要求的方式去生活。”
孙清娜想指责左庸几句,忽然想到,左庸自己上班都是坐公交,而哥哥家去哪儿都开车;欧元还在读公立幼儿园,旺仔却在读收费首屈一指的学校;每逢遇上小方,说起哪里吃哪里玩甚至哪里剪头发,小方都是大路货看不上的样子。
若借钱给这样的他们日常开销,别说左庸,她一细想,也觉得心理不平衡。因此便收起了指责左庸刻薄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