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听不进李纲这些七拐八绕的话。
但十余年时间的军中磨砺,早让这个当初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绥德汉子学会了冷静思考。
李纲顾虑的并非战术层面的输与赢,而是同宋两国会不会因寿春府局势而爆发大战的问题。
之前的情报显示,部署在京东和淮南的同军足有一个军数万人,而攻入下蔡县的兵马却仅有几千,只是其中很少得一部分。
该部若是同军的前锋,那大同下一步的目标将不可能只限于寿春府一地。
濠、泗、楚三州和涟水军等地都有可能是同军下一步的进攻方向。
李纲认为韩世忠以寿春府为饵诱使同军向西攻击李成的建议,必须建立在同军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平定动乱”,战争范围也限制在寿春府附近的基础上。
但同军始终掌握着战场主动权,他们最终会在淮南西路投入多少兵力,采取何种攻击路线,实现什么战术目标等等,都有很大的选择空间,并不会受宋军的指挥。
反倒是淮南宋军兵力虽众,战力和士气却远不及同军,又因为之前李福兵乱导致各地兵马的任务由对外防御转为对内围剿,肯定会被同军的军事行动所牵制。
这种情况下,还指望引同军攻击李成,待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显然有些一厢情愿。
其实,韩世忠的想法并没有这么复杂。
其人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基于统兵战将一切战术只为获取最大军功的习惯。
这一点在宋军中是再正常不过的常识。
正是所有人都清楚这点常识,才会出现打了胜仗一窝蜂抢功劳,打了败仗又争相逃跑不管友军死活的乱象。
但冷静下来后,韩世忠很快想明白了自己又想保存实力又想立功,才忽略了同宋两军根本差别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当即便向李纲认错。
“世忠思虑不周,谢相公教诲!”
不过,其人虽然认了错,却还是坚持自己之前的意见,不愿意打必败之战。
“但我部军心未附,不堪远程奔袭,还请相公明鉴!”
李纲不过是心忧时局不得不考虑方方面面的问题,又因站位不同,才能比韩世忠看得更远,其实还是纸上谈兵。
真要临阵对敌,哪里有时间给你左思右想?
瞻前顾后只会错失战机,反倒是像韩世忠这种选准目标后就一股劲莽下去的战将,才能在关键时刻才能以力破巧。
而且,韩世忠说得也没错。
新降之军人心不稳仓促之间没法上战场的问题确实客观存在,不解决这个问题,再高明的战前谋划都没用。
可是,为天子牧守一方,哪能只想军事问题不想政治上的风险?
有些仗,就算明知道打不赢,也得硬着头皮打。
念及此处,李纲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军心未附?本官且问你,坐失一路首府沦陷之罪,你可承担得起?”
“相公,俺——”
韩世忠目瞪口呆,这个话题他不敢接。
其人之所以苦劝李纲不要急于出兵,乃是出于对后者的信任,希望他主动担下这份责任,以给自己留够整顿兵马的时间。
大宋文官不同于武将,拥有更多的豁免权。
很多事文官能做武将却碰不得,很多话文官能说武将甚至听不得。
只有李纲主动担下了弃守寿春府之责,韩世忠才能以空间换时间,待整顿了好了兵马,再以实打实的战绩回报宣抚使的信任。
可李相公不愿担这个责任,还推到了自己身上,韩世忠就真的只能硬着头皮去打这场注定要失败的仗了。
“末将,领——命!”
韩世忠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