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福从田里放完水回来,看着院子里摊晒的一大簸箕的菇,摇摇头走进灶房。
坐下就接手看火的事了。
“爷,你饿了?再一会儿就好了。你出去吧,别在这烧了,不然等会鼻子里、喉里又不舒服了。”挽着袖子的女孩正将捡来的湿滑菌子切得碎碎的。
“哪就那么容易饿了?这会儿我好着呢,没事。”老人从一旁的柴堆里抽了两根枝条撅得齐整些,塞进了火膛。看看一旁个头已经窜起来的孙女和她手巧地接了一圈边的裤腿口,“苗啊,等会去房里拿块银片儿找你婶子,让她给你带块好看点的布回来,重新做套衣裳。”
“啊?费那钱干嘛?我衣裳好着呢,没破没烂的,好几套呢也不少。再说了,就算破了,补补就成了,怎的就非要做新衣裳了?”女孩揭开陶罐,麻利地将自己切碎的菌和一点葱一块儿放进豆粥里,搅合了几下,重新盖上焖一会。
“那衣服都短了,咋不做新的呢?”老人板着脸不高兴。
“嗐,爷您看,我不都接得好好得么?不好看么?孙女手艺您看不上了?”女孩就地转了一圈打趣道。
“胡说啥?村里就没个女娃比得上我孙女手巧的,针线活更是没得说,你胡婶子不常跟我夸你来着么?”江有福每回在道上遇见村人,听对方夸苗苗的,就特高兴。
“那不就结了?衣服好好的,不用做新的。钱要好好留着,冬天还得有用的哩。”女孩给粥里添上些粗盐再搅合两下,拿来两个碗将早饭盛好,“爷,火熄了吧,走,去吃饭了。”
江有福知道孙女为什么一直要省钱,都怪自己这身子不顶用。这两年毛病多了,一年到头从田地忙活的那点子钱,扣扣省省的,全给他冬日买药霍霍完了。
每回他都说自己能顶得住,反正光吃两副药也好不了,便不同意苗儿买。但这丫头现今主意大了,都敢自己拿了银钱托人带药回来,根本就不跟他商量的。
他是既高兴又难受。孙女终于养大了,还特别孝顺、能干、懂事,可这孩子跟着他,从小就没少受别人白眼,吃了不少苦,如今才刚刚大一点,就反要为他这个阿爷操心整个家。
“哼,阿爷的话都没用啰——”
江有福将灶火灭了,拍拍手稍显吃力地起身,端了粥走在前面。
“爷,前两日碰到顾大嫂,她跟我说在乡里看见江立新了。你可注意着,如果他摸回来了,找你你一定要喊村人,知道不?”女孩拿了筷子和夹的腌菜跟在后头叮嘱道。
江有福听到这个名字脚步一顿,片刻又恢复正常,应声道“这我肯定知道,再说爷还管得动他的,他占不了便宜。倒是你,可千万不能跟他硬来,有事都先软着,等爷回来再说。”
“我可不怕他。”女孩用手肘拨弄了下被风吹到嘴边的几根细发,微恼道。
“听爷的!”江有福回头强硬道。
女孩撅撅嘴,无奈地点头。
“这个黑的菜是啥,咋从没吃过,这味道。”江有福挑了一些碎菜尝了尝。
“是昨儿在山里,我见一个婶子采得多,便跟着采了些。它一堆可老多了,以后雨天多采些,今年冬日里咱家菜就不会那么缺了。”女孩给老人夹了一块子腌菜解释道。
“就是你昨儿洗了一下午的那个?太费事还是算了,有这时间,你去你胡婶子家转转,跟她说会话多好。”江有福想起昨儿丫头上午说去采菇还带了把花回来,下午便在灶房前蹲了老长时间。
“爷,你咋还会说干活费事了?你自个儿成天田地转悠就不费事了?这可是白得的,多好啊。其实也不难洗,脏东西一搓就掉,就是褶子多,要费点心。”女孩搬出事实讲道理。
“……爷就是那么一说。那得空爷再给你编个深点的篓子,直接去河里泡着涮,估计一会就洗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