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丧礼的钱是借来的,人们都在私下议论,她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的,她说是和远房亲戚借的。有人见过,他开着小轿车来接过林凤华。
林凤华让村里管事的人买了一口很好的棺材,还请了最好的餐车。
打幡的人是沈国平的侄子沈云骏,他哥哥沈国立的儿子。
在上香的时候,沈国立没有磕头,因为他是基督教徒。
毕竟是平辈,对于他没有磕头的做法,村里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葬礼办得很热闹,一路吹吹打打,好多人围在路边看。
还请了“心连心”(专门在葬礼上表演的歌舞团)在晚上表演,连唱带跳,引的人们拍手叫好。
林凤华站在远处看着这热闹场面,流下了眼泪。
当沈国立在电话里急切的告诉她,沈国平自尽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在睡觉。她回了句马上就过去,然后不慌不忙的穿上衣服,梳了梳头发,洗了把脸。
沈国平死了,她没有什么感觉,也不觉得伤心,尽管他们结婚已经21年了。
她从当初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变成了每天种地,整日围着锅台转的黄脸婆。
她从一个不善交际的女孩儿变成了被迫管里管外,与人打交道。
在葬礼上,有长辈说“国平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老实巴交的,就这么没了啊。”
林凤华听进耳里,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嗤笑了。
他老实巴交,是啊,他确实老实巴交。
在外面,他话都多说不出几句。包工头来找他谈工事的时候,人家说什么是什么。要不是她拦着,包工头给他一个师傅的工资都快和那小工一样了。
所以有什么事,都是她出去和别人谈。而他只会窝里横,一有什么气就回家撒到她身上。她顶撞几句,沈国平就摔瓶子摔碗。
有时候他脾气上来了,旁边不管是什么,他抡起来就往林凤华身上扔。有时候是塑料凳子,有时候是笤帚,有时候则是饭碗,铁棍。
有一回她跑得慢了,被铁棍扔中,走路瘸了好几天。还有一回,她转身慢了,杯子扔到了她的腮帮子上,青紫了好久。
而她之所以没有和沈国平离婚,是因为沈云清,她哪舍得让她的孩子没有妈妈啊。那就坚持一下吧,这一坚持就坚持了20年。
现在好了,她终于摆脱沈国平了。她待在老房子里,清净的不得了。再也没有怒骂声,再也没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她不用像一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他,给他端饭端碗。也不用从早忙到晚,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
她遇到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比她大十岁,那男人很会疼人。
在他的家里,她不用做总也做不完的家务。她不用上地种庄稼,想歇着就歇着。她还可以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看挂在墙上的大屏液晶电视。
那个男人叫魏军,她就要和他结婚了。从此以后她就有一个舒适的家了,不用住在房顶上会掉土的老房子里了。从此以后她就有一个新的家庭了,不用面对那个总是埋怨她的人了。
办葬礼的钱是和魏军要的,而这个体面的葬礼,是她为沈国平做的最后一件事。
从此天人相隔,互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