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这里日头太大了些,要不您老人家先进屋歇着,奴婢在这里,会让姑娘把书都背下来的。”
祖母应一声,便扶了李嬷嬷的手进屋,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远远地躲开了,只剩下跪在大日头底下的苏颖沅和站在树荫下的香儿。
吧嗒,吧嗒,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鹅卵石上,再滚进泥土中,消失不见。
闺训百戒,说得是百戒,其实不过短短几百字,平日里读上一遍也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香儿读一遍最少也得两刻钟,要不是已经不能再慢了,估计能读出半个时辰来。
苏颖沅悄悄地挪动双膝,试图减缓双腿的麻痹。
“小姐,请注意您的举止,坐如钟,站如松。要不,奴婢帮您端碗水来顶着,绝对不会让您失了举止,殆笑大方。”
香儿歪着头,笑得很是舒畅。
苏颖沅抬头,这个香儿根本就是借机报复,苍白的脸微微扬起,嘴角勾出一抹及不可见的弧度,道“贻笑。”
“啥?”香儿不明所以。
“我说,那个字念贻,不念殆。”苏颖沅好心得帮她解释。
“是。香儿是读书少,但这闺训上的字,还是认得的。我们继续。”
哼!死鸭子嘴硬,都到这份田地了,还摆她小姐的臭架子。
香儿一甩帕子转头回到树荫下,却是把念了大半的闺训又从头开始读起,每一个字都拉得长长的,恨不能念上个三天三夜。
苏颖淮踏进桑榆堂,看见的就是主子跪在太阳底下,奴婢在树下乘凉。
苏颖淮径直上前,拉起苏颖沅道“有什么话,我们进去找老安人说。”
香儿一步上前,挡在了中间,“侯爷,是老太太要罚姑娘的,您还是……”
啪!
“什么时候,这府里轮到个丫鬟来和我理论了?”
苏颖淮一巴掌打在香儿脸上,留下深深地五个指印。
“侯爷,您不能……”
“不能什么?主子说话,奴才插嘴,我就不信这是老安人教你的。”
说着推开香儿上了台阶。
“她是丫髻,那我呢?我够不够格和侯爷说话?”祖母不等人通报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二叔祖母,安好。”苏颖淮毕竟是晚辈,见了长辈只有行礼的份。
“侯爷,您是不是太闲了些,都管到我们二房来了。”开口就是质疑苏颖淮僭越。
转身看到已经起身的苏颖沅,道“我让你起来了吗?你要是不知悔改,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苏家满门。”
“二叔祖母……”
“你闭嘴,这里没你的事。”祖母喝断了大堂兄的话,指着大门道,“我自己的孙女,就不劳侯爷费心了,有空了好好管管你妹妹,净知道给家里惹祸,告诉她,消停点!”
祖母的话句句带刺,不但说苏颖淮僭越,还指责苏颖淑给家中惹祸,不知收敛。
苏颖沅扶着膝盖站直了身,摇摇晃晃地道“祖母,您最是看中苏家的脸面,苏家的声誉,难道就应该任由他人诬陷,任由他们把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不成……”
“啪!”
“啊!”
第一声是祖母一巴掌扇到了苏颖沅脸上。
第二声却是香儿捂嘴尖叫。
苏颖沅气结,自己这挨打得还没出声,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叫什么叫。
耳朵嗡嗡作响,就连祖母又说了什么,她都听不大清楚,揉着近乎麻木的脸颊,苏颖沅嗅到了血腥味。
“如果这就是您看重的脸面,如果所有人都应该安安分分的躲在自己屋里,那么现在我们就是整个金陵城最大的笑话,不用别人说,我们自己就是个笑话。”
苏颖沅绷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