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天早上,巳正前后,在建乐城东水门码头,小的亲眼看着那位桑大当家,上了条快船。
一起的,就是她那几个兄弟,姓常的,姓马的,还有四个,就是蚂蚱窜条那几个,一共七个人。”壮汉跪在地上没起来,直接禀报,他实在累坏了。
“没有了?”钱大爷见壮汉不说话了,皱眉问道。
“是,小的看着她们上了船,船立刻就扯上蓬走了,小的就赶紧回到邸店,赶紧赶回来了,赶了一天一夜,三匹马换着骑,一会儿也没歇过。”
“嗯,知道了,下去吧。”钱老爷不耐烦的挥手道。
壮汉搭着小厮的手,站起来,往外挪出去。
钱老爷紧拧着眉,看壮汉出去了,看向大儿子钱大爷,“真就七个人?”
“我早就说过,她没几个人,她那些兄弟,早就被小武大帅杀干净了,能留下这六个就不错了,看看,果然吧。”钱大爷哗的抖开折扇,颇为自得。
“就是这七个人,也不容小视,那个娘儿们,厉害得很。”钱老爷说着厉害的很,却是明显松了口气。
“再厉害又怎么样,双拳难敌四手。阿爹,要不要给张将军递个信儿?”钱大爷俯耳过去,和他爹低低道。
“不用。”钱老爷沉吟片刻,摇头道:“张将军说过,不必事事递信儿,信儿递多了,万一中间出了纰漏,那就是大祸,功败垂成,再说,张将军那边,也安排人看着呢。”
“嗯。”
“今天还太早,到明天,还是后天吧,后天一早,再打发人跟各家说一声,那位大当家的,已经启程了,让大家都过来扬州,该准备的都准备好。”钱老爷拧眉思忖着,接着道。
“阿爹,你说,那位大当家的,死了之后,会怎么样?”钱大爷有点儿向往。
“十九家米行,哪一家都跑不掉,全得杀头。”钱老爷哼了一声,声调颇为愉快。
“那也太过了,就为了个娘儿们?”钱大爷撇着嘴。
“那个娘儿们就是个借口。”钱老爷斜着儿子一眼,“凡事不要只看表面,要看骨,利为骨!
那位大当家,就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这把刀折了,还有另一把,当然不是为了这个。
给天下米行改规矩,这不是那位大当家想这么做,这是皇上要这么做。
你想想,建乐城米行改成现在这样,这样的规矩,那银子,谁拿走了?
皇上!
唉,打起仗来,那就是银山粮山,银海粮海,米行这么大一块肥肉,实在是太馋人了!
可皇上,朝廷,得讲规矩,要是硬抢,那就要人心惶惶,离天下大乱就不远了,所以,他得用一用那位大当家,把这把刀挥起来,说起来,黑吃黑么。”
钱老爷一声冷笑。
“要是那位大当家死了,皇上就有借口了。”钱大爷凉凉说了句。
“就是这样。”钱老爷再次叹气,“不说这个了,你走一趟,把今年的银子,给曹家送过去。”
“还给他们送银子?永平侯府早垮了,再给他们送银子,还有什么用?”钱大爷不高兴了。
“你这个傻孩子。唉,你都这么大了,凡事还得说透说明了。唉。
这银子,是为了留一步退路。
跟张将军联络这事儿,得按到曹家头上,反正,那条线,也一直在他们曹家放着。
齐梁之间,到底谁胜谁负,最后谁能执掌天下,谁能说得准?
梁地大胜,那是最好,可万一齐国胜了呢?到那时候,咱们家不就成了万恶不赦?
这个万一的万恶不赦,不能顶在咱们头上,得送给曹家,让他们顶着。
他们从咱们米行拿了十几二十年的银子,总不能白拿,天塌下来的时候,得把他们顶出去。”钱老爷细细教导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