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旺的炉膛里,一张张黑蝴蝶一般的纸灰,飞起落下。
顾晞和她说过皇上的战略,南梁国力强盛,从君到臣,也并不腐坏,这一战,是长久之战。
头一步,他们要把战场压在南梁境内。
如今,黄彦明和乔安,带着大部分轻骑,留守长江沿线,顾晞的主力,要把南梁伸到江北的所有手脚,都打回去。
守城容易攻城难,要是这城还有一大片大后方,那就更难了。
李桑柔再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外走。
还没出院子,迎面,孟彦清黑着张脸,从外面进来。
“大当家要回去了?”孟彦清拱手见礼。
“出什么事儿了?”李桑柔看着孟彦清黑如锅底的脸。
“是出了一点儿小事儿,来找大当家,也是这事儿。”孟彦清答了句,来后看了看,犹豫着是该进,还是该出。
大当家要回去了。
“进来说话吧。”李桑柔示意孟彦清。
两人进去,坐到河边树下。
“出什么事儿了?”李桑柔再次打量着孟彦清。
“卫福,大当家记得吗?”孟彦清口齿有几分粘连。
“记得,这些老人中,比你小的不多,他是其中一个,一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很好看,他怎么了?”李桑柔记得每一个云梦卫。
“咱们回来前一个月,诸事顺利,我就让他们想回家看看的,就回去看看,没几个回去的,卫福是其中之一。
卫福挑入云梦卫时,只有十九岁,刚成了亲。
我们挑入云梦卫后,都往家里送了死信儿,还有份立功彰表,以及养家银。
卫福年纪轻,之前没立过什么功,就没有彰表,只有份养家银,银子不少,五百两。
卫福家境不差,家里有七八十亩良田,两个兄长都是壮劳力,原本……”
孟彦清的话顿住,呆了片刻,才苦笑道:“我说乱了。
卫福刚进云梦卫时,跟着老董,成天跟老董说想他媳妇。
说他跟他媳妇隔一个村,自小儿在一起长大,他六七岁的时候,就下定决心,长大了要娶艳娘当媳妇儿,说艳娘也跟他一样,六七岁上,就想着要嫁给他。
卫福十九岁那年,往家里送了死信儿后,艳娘就立誓要替卫福守一辈子。
可后来,卫家,和艳娘娘家,都不想让她守着,都想把她再嫁一户人家。”
孟彦清的话哽住,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卫福找到艳娘的时候,艳娘在镇上一间破庙里,瞎了一只眼,人疯疯颠颠的,卫福就把她带回来了。”
“嗯?”李桑柔看着孟彦清,“卫福杀人了?”
“没。”孟彦清被李桑柔这一句话问的莫名其妙。
“那出什么事儿了?”李桑柔皱眉问道。
“卫福把艳娘带回来了,实在是没办法,他忍不下这个心,又没有能托付的人……”孟彦清急着想解释。
“不是正该带回来么,你说的出事儿,就是这个事儿?这怎么能叫出事儿了呢?”李桑柔明悟过来,怜悯之余,心里无数悲怆。
人,太容易被训化了。
孟彦清呆住了。
“卫福已经回到建乐城了?在哪儿呢?”李桑柔问道。
“邸店,他没敢直接带回去,先安置在邸店了,就挨着新宋门,先找了我,见了我就跪下了,我……”孟彦清是个极聪明的,已经明白了如今不是从前,明白之后,却莫名的仓皇无助起来。
“去看看。”李桑柔站起来。
“是。”孟彦清急忙跟上。
两人沿着南门大街,从顺风铺子,到新宋门并不远。
孟彦清在前,带着李桑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