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看了眼周先生,垂下了头。
周先生看了眼李桑柔,接着道:“从十二代掌门起,山门里就不再教训山门内的杀手。
“茶坊的杀手,都是自愿而来,从那时候起,杀手们几乎都是凭着一份狠劲儿,以及杀了一次又一次的历练,真真正正学过功夫,真真正正受训练过的,几乎没有。
“茶坊里不沾官府的规矩,也是从十二代掌门开始的,这也是为了这些杀手们好,他们就是散兵游勇,真要对上官府,只有一败涂地。
“路大是个例外。
“我和乌师兄听他说了路大的事儿,就在鄂州等路大到鄂州。
“路大一年前接的活儿中,死的那三个孩子,再后来死的那些,只能是他训练的人。
“在鄂州见到路大时,张师弟问路大那些死亡的孩子是怎么回事,路大说:他不想欺瞒张师弟,可他也不想告诉张师弟。”
周先生低低叹了口气,接着道:“路大离开时,我就缀在了后面,跟着他,过了江,一直到了大冶县。
在大冶县,有一群二十七八个孩子,从十岁左右,到十八九岁不等,男女都有,在一间邸店里等着他。
“他们一起,在大冶县买了不少东西,出县城往石锤镇,从石锤镇进了山里,在山里走了一天,有一处庙宇。
“我没能靠近,他们在沿途设置了陷阱,我触动了用以警报的铜铃,被十来个十一二岁、十五六岁的孩子追杀,一路退回到石锤镇上,之后,就回来了。”
见周先生不说话了,李桑柔看向乌先生,乌先生苦笑着垂下了头,李桑柔再看向张先生,张先生一直低垂着头,周先生迎上李桑柔的目光,一脸苦涩。
“追杀你的那十来个孩子,功夫怎么样?”李桑柔看着周先生问道。
“狠厉非常,他们一群人,我不是对手,受了伤。”周先生说着,解开衣绊,露出包扎着的肩胛,再点了点大腿,“这里被穿了一刀。”
“路大呢?”李桑柔仔细看了看,再问。
“我不如他。”张先生抬头看了眼李桑柔,又垂下了眼。
“张师弟和我不相上下。”顿了顿,周先生垂眼道,“论杀人,我不如张师弟。”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如他的?”李桑柔看着张先生问道。
“六年前,我见他的时候,比划过一回,之前没见过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张先生垂着眼,仿佛小学生在回答老师的问题。
“你们这么杀手都是散养的,那茶坊里那些掌柜呢?还有知情的伙计?”李桑柔斜着乌先生问道。
“茶坊不多,只在几处大城,掌柜和知情的伙计都是山门里的弟子,茶坊歇业之后,他们都会回到山上。”乌先生欠身答道。
“安庆府叶家,请你训练过杀手吗?”李桑柔沉默片刻,看向张先生问道。
“找过。”张先生一个怔神,随即点头,“出价极高,可茶坊不做训练杀手的生意,茶坊也不会训练杀手,就回绝了。”
“嗯。”李桑柔嗯了一声,沉默良久,看着乌先生道:“世间有阳光,就有阴影,有善,必定有恶,你们收了茶坊,可这杀手和杀人,却没有谁能收走湮灭,不在茶坊,就在别的地方。
“以后,就事论事,就罪论罪吧,这没什么。”
“路大极厌恶天下一统,他觉得天下大乱才最好。”乌先生咽了口水,极其不愿、极其艰难的说了句,示意张先生,“张师弟说吧,你最清楚。”
“他说天下大乱,才能让人强大,说人就该像野兽一样,强者强大,弱者死亡。”
张先生垂着头。
“他听我借着故事说起祖师爷几件事,极为赞赏,说就该像祖师爷那样,杀掉所有挡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