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高速，进了北郊县的区域，就是基本上沿着伏牛河来开了。北郊县现在已经改名叫做北郊区了，但是在杜皂心里，它还是北郊县。伏牛河横穿整个北郊，伏牛河南北的口音是不一样的，县城在伏牛河的南岸，南岸的人总是嘲笑北岸人的河北口音。除了县城在伏牛河的南岸，当年的军工厂也在伏牛河的南岸，军工厂里面有本地人，也有全国各地来的人。军工厂是北郊的支柱，至少它曾经是北郊的支柱。军工厂在县城边上，但是确实北郊的一个独立区域，不是行政上的，更多是心理上的，北郊人叫那一片区域厂区。

臧中民是北郊县伏牛河北岸人，土生土长的北岸人，虽然多年以后臧书记的伏牛河北岸口音已经听不出来了，但是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词，还是一下子能让人断定他是伏牛河北的人。臧中民念了书，念了警察学校，进了省城江城，分配到江城的一个街道派出所，派出所所长杜建春有个妹子，叫杜建秋。后来臧中民就变成了杜建春的妹夫，但是比派出所所长妹夫更耀眼的还有另外一个名号省委办公室主任杜乃延的女婿。杜乃延那个时候刚刚平反没有多久，恢复了省委领导的职务。

那最难熬的十年过来了，杜乃延这个大右派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杜建秋。很多关于杜建秋的事情，杜乃延都是平反后从杜建春那里听来的，他知道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在北郊农村过得有多么不容易，有些话杜建春没有明说，他只是说妈妈自杀之后，杜建秋的精神有些恍惚，好在后来被乡里推荐去念了书，慢慢走了出来。杜建秋去学了医，变成了小杜医生。小杜医生看上了小民警臧中民，除了因为臧中民仪表堂堂，还因为臧中民有上进心，那个时候小民警臧中民每周都要上四天夜校。

小杜和小臧婚后不久就有了臧青。臧青的姥爷杜乃延为了女婿将来的发展，觉得年轻人要到基层积累经验，于是小民警臧中民就被调到了北郊县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和臧中民一起回到北郊的还有小杜医生，小杜医生进了军工厂的医务室。说是医务室，虽然比不上北郊县医院，但规模也是远远比乡镇卫生院大的多。

两岁的臧青就跟着小杜医生进了军工厂的子弟幼儿园，这是除了北郊县供销社幼儿园之外，北郊县最好的幼儿园了。厂区幼儿园对外面的小孩收的粮票是比县里其他幼儿园要多的，但是内部子弟却不用。

臧青和所有厂区子弟一样，是在伏牛河畔耍的娃。伏牛河夏天的水势很高，但是不涨水的时候那水可青可透亮了，河里有小鱼小虾，但最美的是河里的田螺，夏天的时候大孩子门就去摸田螺。死掉的小区保安郑大庆那个时候也会隔三差五去摸田螺，一上午就能摸一大盆，带回家，隔壁的三岁半的小妹妹就会蹲在他的盆边上看田螺吐泥。那个小妹妹就是他知道的臧青，也是日后他不知道的那个杜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