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某一个领域大放异彩的时间长了,旁人就会忘了她还有别的奇巧,郑然然恰是如此,剖尸的事儿干多了,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原本是个搞艺术的。
她这手笔墨丹青至多在办案的时候画过几张通缉像,其余时候不曾显露出来,如今几人听得郑然然说要将郑暮暮画出来,不由地生出些好奇。
只见郑然然自去寻了笔墨丹青,一番收拾妥帖细致。
毕竟是设计专业的尖子生,她执羊毫绘丹青的技术也算得上是炉火纯青,当下不再多说什么,便静静低头去作画。
说来郑暮暮其人她只见过几面,但毕竟是自己在这大昭国的亲人,即便时间已经过去许久,郑暮暮的模样却还是能够被她清楚地回忆起来。
她还记得郑府举家覆灭的那一日,自己曾经亲手画了一幅全家福的油画,只可惜那画也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果真是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不多时,便见郑然然直了身子,顺手将手里的毛笔往案上一搁,而后小心翼翼地捏起桌子上那张堆了丹青颜色的宣纸。
纸上素色炸开,水墨洇成佳人模样,一张女子素婉天成妆容,清秋剪水眸,远山黛玉眉,朱颜如许,美人如斯。
郑然然注重写实,这张画像倒是没有什么夸张的成分,与当日在画舫上见到的那蒙着面纱的女子气度也是怡然,只是江玠等人凑上去看,圣上却忽然皱了皱眉。
“哎?这姑娘瞧着面熟啊。”
郑然然与江玠、纪棠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到圣上身上,探询意味越来越明显,摆明了是在问你见过她?
郑暮暮出现在几人的生活里的时间本就算不上多,单说郑然然与她也只有三日光阴的缘分,更不要提江玠与纪棠遍寻无果,自始至终都不曾见过郑暮暮。
旁人没见过,身居宫闱的皇帝却见过?
郑然然的眼神便飘过几分难以置信,“圣上您可看清楚了,您真见过我妹妹?”
圣上又凑上前去探头盯着郑然然手里的画像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眯了眯眸子起身,郑重其事地说“嫂嫂这画技堪称一绝,我定然不会看走了眼。”
“那你在何处见过她?”
此言一出,圣上的面色却忽然变了变,他先是默了一会儿,又负手踱了几步,眼望着窗外黑漆漆的浩夜长空,语气满是忧愁“我今夜来你们广平府就是为了要说这件事的。”
……
据圣上所言,今日郑然然等人查出太后的死因后众朝臣便尽数散去,只留了刑部姚书山一众在宫里将形迹可疑之人查了查。
圣上本是将此案寄托于广平府的,留姚书山在宫里查案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却不想姚书山还真查出了一些线索。
起因是郑然然说起太后可能是中了慢性毒药一事,姚书山便觉得有可能是太后身边的宫人被人收买,这才好在太后的饮食里做下手脚,便将有可能接触到太后膳食的宫人悉数审了一遍,审到最后才发现竟然有个宫女失踪了。
那宫女的名字叫“闻铃”,是半年前进宫的,就在太后宫里专司汤药膳食,此番太后被毒杀,这名叫闻铃的宫女嫌疑最大。
怪的是,她竟然失踪了。
宫闱深深,就连圣上出一趟宫都要走密道经暗门百般遮掩,一个小小宫女竟然能够不留痕迹的消失不见,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圣上没有让姚书山声张此事,反倒是连夜出了宫,就是想着将此事先说给纪棠与江玠等人知晓。
郑然然忽地叹了口气,提笔在那将干的宣纸上寻了块空白地界,落下一行诗句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她给自己取一个“闻铃”的化名,莫非是因为这哀婉的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