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听完此言,心头大撼,他极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让自己坐得笔直。
他心中的撼动来源于……白卿言所说的那个一家天下,更是因为……没有想到,白卿言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心志,这样的年纪竟有这样的气魄!
赵胜想到了晋国那个如今沉迷于炼丹的皇帝,再想起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那个时候……太子还是齐王,至少赵胜的记忆里那个齐王,绝没有这样的胆魄,意图一统天下!
赵胜的心突突直跳,他想起威震列国的镇国公府白家……
他记得祖父曾说过,白家历代都以能辅佐君王王霸天下,一统山河为己任。
赵胜咬紧了牙关,凡是武将……哪一个不想立这万世之功业?
奈何君王无此大志,他一个做臣下……且如今还是不受重用的臣下,又能如何?
赵胜如炬的目光陡然看向眼前毫不遮掩,分明不是羸弱之人的白卿言。
什么几次病危,什么缠绵病榻,什么活不过今年……
全都是这位镇国公主的有意为之,她为的便是减轻大晋皇室的疑心,避免如今的白家落得上一辈人那样的命运!
可她即便身逢那样的境地,竟依旧不忘白家的志向!
赵胜大胆猜测,不是晋国皇帝要一统天下,更不是晋国太子想要一统天下,而是眼前这个用兵如神,心智堪称神鬼的女子!
她……要一统这天下!
赵胜强压下心中的震荡,克制着情绪开口:“镇国公主……口才是好,但还不足以让赵胜为镇国公主卖命!赵某人……没有镇国公主这样宏大的志向,只想守护梁国边民无忧无惧。”
“赵家没有这样的雄心?赵将军没有这样的壮志吗?”白卿言抬手点了点那份列国舆图,又将舆图展开,“赵将军若没有,又怎么会有这样一份舆图?”
赵胜看着那舆图之上,他亲笔写下认真又干净的笔迹,拳头收紧,低声道:“就算是天下一统了,难道就没有战争了吗?若是一统之后便无征伐,又何来今日这诸国?”
“赵将军此言说的……是一统之后,如何治理这偌大一国。”白卿言语声从容,“可如今……一统的雏形都没有看到,拿什么去谈治理?赵将军说的是不错,一统之后或许还会有征伐,还会分列成诸国,难道因为如此我们便不去做这一统之事吗?没有人去做……世人便永远看不到海晏河清这一天!”
“如何治国,这是一门学问,乱世有乱世安民的手段,太平有太平的治世律法,如何制定利国利民之策略,是需在历史推进的同时,依照国力,逐步完善修正。就如同后世学者鸿儒……意图在古之圣贤所遗残章断简之中重塑完本全章流传后世,但学识渊博如闵千秋老先生,也不敢说他所梳理编纂之文,便最合圣贤精神,闵老先生每每与崔岩石老先生探讨辩驳之后,重改之文章不在少数。”
“甚至……就连当今文坛鸿儒所著之书,或许也会在将来乱世之中遗失,难道因此便要停止著书,停止重塑圣贤所遗的残章断简了吗?”
赵胜拳头紧紧攥着。
白卿言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平缓开口:“治国治世亦当如此,当以史为鉴,有错则改,即便不成……也能成为后来者的他山之石,赵将军以为……白卿言所言,然否?”
立在门外的白锦稚,听着长姐将赵胜辩得哑口无言得话,拳头紧紧攥着,心中激荡难抑……
白家数代人都在说天下一统,可白锦稚……只在她长姐这里看到了希望。
并非从前白家人不如长姐心智,而是曾经……白家太愚忠林氏皇权。
从一开始,白卿言的语声便温雅得体,音韵平仄缓和,可每一个字都像是潺潺流水,流到了赵胜的心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