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舟心一揪,“这是……你爹的画稿?”
“有一些是,大部分是我自己的。”墨墨认真地回答,又宝贝地按了按那厚厚的一沓。
想了想,他说:“这些年,我爹变得有些奇怪。经常闭门不出,几日几夜画出来的画,转头便让我拿去引火。他还时常自怨,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就不该有成为堂堂正正的画师那种不切实际的愿望,他就是画到死,也不会有出头之日。有时候,发现我偷偷画画,他还会大发脾气,把自己关到房里,不吃不喝……我娘说,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我不想他生气,却舍不得这些画……所以把最喜欢的都给藏起来了。”
“好孩子——”
苏小舟揉了揉他的额发,“你画的很好,千万不要放弃。好好跟岚烟姐姐学,以后我们送你去集贤院的画阁。”
“真的?!”墨墨忽闪着大眼睛,“姐姐,你真的觉得我画的好?”
“当然了!”苏小舟毫不含糊,仅从简易的画像便知道他是相当有天赋的孩子。
随手打开一幅画稿,她仍然吃了一惊,“这幅画……是你画的吗?”
画上长街巷道,花灯林罗,饱满的色彩仿佛从心头迸出;行人拥攘,栩栩如生,市井的烟火气和喧闹声跃然纸上。
“满纸绮梦,何其绚烂。”她不禁呢喃。
“这是旧年的上元灯会!”
画作有人欣赏,墨墨一下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地介绍起来,“这幅不是最好的。今年我还画了春归燕来、渡口别柳、城郭暮色……”
他喋喋不休地一一介绍,却自然地略过一幅,苏小舟知道那是他父亲吴凤麟的画。
抽出来摊开一看,她旋即周身发冷。
这是……什么?!
乌黑森冷的背景,层叠的模糊的楼台,唯一清晰的是冰冷的黑色巨石和其上的鲜血淋漓。
画中似乎是一个刑场,却不见犯人和处刑者。一切都是凝滞的、冰冷的、肃杀的,唯一流动的是血,几乎漫出纸外的血色和冰冷的血腥气。
几年前,她“有幸”看过一次磔刑,那可怕的场景立刻被这幅画唤醒。她有些作呕,耳畔仿佛响起那日凄厉的哀嚎。
这幅画,太恐怖了!
死亡也不足以成为这片恐惧的尽头。
不对,背后模糊的楼台并不是最底层,下面的迷雾深处,还有数层……一……二……三……一共十八层。
……
这是,地狱!
“这是‘磔刑地狱’,我爹画的。”墨墨凑到她耳边说。
苏小舟打了个冷颤。
“磔刑地狱”——地狱的第十五层,挖坟掘墓者,死后将被打入此地,处以凌迟之刑。
诗词歌赋、书画乐曲,能把情志传递的如此淋漓尽致,已不仅仅是一门技艺。
“你爹真是奇才!”她称赞道。
墨墨激动地点点头,“可惜,他反反复复就画那么几张。地狱有十八层,若能汇成图册多好。”
“他还画了什么?”虽然感到恐惧,苏小舟仍不想错过神作。
“还有这个……这个……”
墨墨小心地翻找了一遍,抽出了另外几幅画稿,“第十一层:剥皮地狱;第七层:刀山地狱;还有第四层:孽镜地狱。再没别的了。”
……
第四层,孽镜地狱,凡走通门路、瞒天过海者,死后打入此地,照孽镜、定罪行,再打入其他地狱受刑。
第七层,刀山地狱,凡残杀生灵者,死后打入此地,日日裸身爬上刀山,循环往复直至赎清罪孽。
第十一层,剥皮地狱,凡以取皮草为生杀业深重者,死后打入此地,活剥其皮,再生再剥,直至业消而止。
苏小舟沉了口气,挖坟掘墓、杀生、走门路,这都与吴凤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