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花树真是又爱又恨啊,想起来就咬牙切齿,附带胆战心惊。
今天周五,又是计算机课。第二次重修了,孔意不敢怠慢。
老远,就看到物理系的小山坡上,两团粉色的云。巨大的树枝像伞盖,将物理系楼前的小路遮盖地严严实实,花香甜蜜,远远地就钻入鼻腔。
孔意低着头,快步走过。
迎面驶来一辆黑色的车,跟孔意擦肩而过。孔意侧身让了让。那人开着车窗,浓郁的烟味从车窗中透出来,辛辣,呛鼻。他带着墨镜,似乎是在跟人说话,眼神没有看过来。孔意侧身靠边,给他和他的车让了路。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只有几个简单的词汇传来,“是的,是的,对,对”。
可就这些,就足以让孔意如遭雷劈,愣在那里。
是他。
孔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定是他。
耳边仿佛又是他的叮嘱:我希望你早睡早起,好好看书,认真听课,坚持锻炼,加油考试!我希望你考第一!
孔意的大脑嗡嗡作响,想飞速旋转,却转不动了。
他的车慢慢开走了,马上就出了物理系前的小路,再拐一个弯,就上了大路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孔意的四肢不听使唤了。大脑并没有发出指令,可孔意抬手,将手中的阳伞甩了出去。
“啪”。孔意这辈子的投掷都没如此精确过。阳伞准确地飞上他的车后玻璃。然后,孔意就看到他疑惑地下车了。
他看到了她。
她也看到了他。
她穿一条大红色连衣裙,上面是白色的波点。腰间一条细带子,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她一直就不会系蝴蝶结,乔晖知道的。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圆头小皮鞋,软软的。手上是一个黑色的包,双肩的,可是她拎在手里。看样子,刚才甩出去的,原本应该是这个包。
他穿衬衫,西裤,皮鞋。天气这么热,他依旧是长袖衬衫。没系领带,脖颈处开着两个扣子。衬衫是藏蓝色的,是他军装的颜色,他一直喜欢这个颜色,孔意知道的。他皮肤白了一点,不像记忆中那么黑了,大概有了车,不需要晒太阳了吧。他的左手……他,没有左手。
她不说话。脸上一贯的没有表情。乔晖也知道。她生气的时候,就是这个习惯。越是愤怒,越是安静。
他却笑了,隔着十几米,他用了几步就走了过来。
“小意,来上课?”他说出的话,就像邻居见面这么简单。
孔意看着他,打量着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看。心中觉得不够解恨,转而低下头,盯着他左臂空荡荡的袖子看。有风吹来,袖子在风中摆动。孔意觉得,大仇得报。
他任由孔意看。
时间停滞不前,十几分钟,却像几年。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小……”却见孔意转身走了。
孔意真的走了。再不走,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要问他这几年藏到哪里去了吗?要问他这几年过的好不好吗?要告诉他,我找了你好多年吗?好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你吗?
要哭吗?要抱他吗?
要问他,胳膊疼不疼吗?
都不要……
孔意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都不想做。只想快快逃开。逃到没有他的地方去。
孔意一边快步走,一边用心听着身后有没有脚步声。但他没有追过来。孔意松了一口气。
进了教学楼,拐上楼梯,爬上三楼。孔意在306机房门口,站住了,深呼吸,按部就班的穿上鞋套。背着包进去了。先去讲台旁边的签到簿上认真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今天的课程,老师讲常用的函数。孔意听不懂,只能拼命地记笔记。
取n的绝对值,返回n弧度的正切,返回以e为底的幂……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