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刀疤走后,索崇云心中的石头才真正落地了。伍秋雨依旧跟着他上学,转眼就到了六月,分龙节将至,索崇云的教室里原本十来个孩子只来了八个,更显空荡了,大点的孩子诸如潭飞等,全部都回家跟着父亲出山练手了,这给索崇云带来了深深的挫败感。古人云“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我苟种之,如神用之,举事如神,唯王之门。”索崇云再一次深感自身力量的渺小,仅凭他一人之力,就算是再向苍天再借五百年也无法改变根植于人们骨子里的观念。
在这个偏僻的山沟里,没有肥沃的土地,没有湖泊大河,除了悬崖峭壁,就只剩下枯藤老树,要是再过个一二十年,恐怕连枯藤老树都没了,只剩下悬崖峭壁。十年前索崇云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山林茂密,飞禽走兽还能时常看到,夜里若是没有关好门窗,经常会有夜行者(猫头鹰和蝙蝠)造访。十年来原始山林被大面积砍伐用于建造房屋和燃料,如今看到一只麻雀都觉得稀罕。就这样的生存环境,索崇云本也是看透了,只是依旧对孩子们抱着希望,不忍他们一代代就在这山里做着见不得光的营生。他教他们读书识字,给他们讲孔孟之道,向他们讲述外面的花花世界,引导他们走出去。然而他这道台都设了十一年了,真正走出去的只寥寥数人,五年前的潭福和潭天德,四年前的卢进,还有三年前的覃庆,每个走出去的孩子都花费了索崇云很大的功夫,然后这些出去的孩子竟无一例外的有去无回,只是每年给家里传口信说暂时不回来了。因此从前年起就不再有人家愿意让孩子出去闯荡,还是留在身边做老本行实在。今年更是有一半的孩子不来上学了,理由是认得了字算得了数就够了,至于那些古圣贤的道理,没必要懂的太多,懂的越多越要跟父母对着干,这样反而不好管教。
中午放学后索崇云拿了木炭在教室外墙上写了几个大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他每写一个字,伍秋雨就跟着念一个字,等他写完了,她连在一起又念一遍,然后问索崇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索崇云看着写好的字不说话,良久后他看向伍秋雨问“秋雨,你长大了想成为怎样的人?”伍秋雨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做个好人,像阿爸一样。”索崇云一听,脸上的愁云马上消散了,他一边笑着说“做个好人可不容易哦!”一边用刚抓过木炭的手指在伍秋雨脸上画线条,伍秋雨也不躲,就乐呵呵让他画成了大花猫。“画好了,回去给你陈娘看看!”索崇云笑弯了腰,伍秋雨抓过剩下的木炭也在他的脸上划了几下。两只大花猫回到家,陈清瑶一看眼泪都笑出来了,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然后索崇云把陈清瑶摁在椅子上,伍秋雨拿出藏在身后的已经涂得黑漆漆的手指朝陈清瑶左右两边脸一抹,索崇云往她鼻尖再点一下,哈哈大笑“这下才像一家人!”伍秋雨在一旁开心的拍手欢笑。
分龙节在当地是每年最古老、最盛大、最重要的节日,于农历夏至后的第一个辰日前后举行,是族人祈神保佑丰收的节日。因此节前潭耿会带队频繁出山,以最丰盛的祭礼供奉神灵,每年这个时候村里十二岁以上的男童都要跟着出山。索崇云心灰意冷,离开的念头日渐强烈,他索性给剩下的几个孩子放了假,开始筹备着离开。这天晚上等孩子睡着后,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妻子,陈清瑶早就看出来他不开心,也盼着能给孩子一个正常的环境,可是在潭耿的监视下,他们一家三口要逃出去,谈何容易,她不敢冒这个风险,她不想失去孩子,害怕失去彼此。索崇云显然已经思虑已久,他不想失去分龙节这个每年一次的机会,届时潭耿必定会放松警惕,这将是他们逃出的唯一机会。按计划,陈清瑶接下来几日一直装病,秋雨在家里陪着她,索崇云则以采药之名,每日到各座山上摸清楚岗哨的位置和换岗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