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陈渐走了出来。很奇怪,他一点也不尴尬,不生气,他的脸神如他的内心,平静得如同死亡。
媚珊披散着头发,胡乱地裹着一挂睡衣走出卧室。她想去洗手间,想去清洗吴尺留在她身上的污浊,还有她心里的不安与惭愧。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陈渐!她惊诧惶恐得近乎昏厥,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陈渐的毫无神色的苍白的脸,紧闭的嘴唇,说明了一切——如果他一直在家,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他刚回来,碰到刚出去的吴尺,自己除了一挂睡衣,里面却一丝不挂,还散发着一身浓浊的气味,也不用说什么了。啊,陈渐那苍白沉默的神色,就是对她进行着无言的审判!她走到陈渐的面前,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你起来,把衣服穿好。”陈渐说,并不看她,好像是不愿意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的裸体。媚珊开始呜咽起来。她哭,因为她感到惭愧后悔,她哭,因为她希望激发陈渐的恻隐之心而原量她。她还想到暴力或谋杀,可此时,她不能呼救,唯能用哀哭拯救自己。
“你没有错。你们本来就是一对,虽然称不上‘青梅竹马’,却从小就认识相恋。——所以我不生气。”
听到陈渐说不生气,媚珊舒了口气——至少目前免却了生命肢体的伤害——但想想,更害怕了,哭着央求说:“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既然你什么都听到了,你一定也听到我说你是一个好人,说你是他吴尺不可比的,说我不肯嫁给他的话吧”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不要提到他来污染我的耳朵!”陈渐厉声说道。
媚珊继续哀求道:“我愿意当牛作马,什么都听你的,只求你不要离婚。如果离婚,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我还没考虑到离婚,但我是无法再在这屋子里呆下去了。我现在要立刻离开这儿。”
他心下想:如果我还有生命,我会离婚么?现在我快要死了,离婚是不可能的了。是啊,她还年轻健康,还有很长的一辈子要活啊。”
“你上哪儿去呢?”媚珊怯生生地问。
“回我父母家。”
媚珊不敢再问,不敢再乞求什么了。她泪湾湾地看着陈渐收拾衣物——简单的衣物——却不敢去帮忙。
陈渐走了,不说一声再见,也许他们从此再也不能相见;陈渐走了,不责骂不为难不侮辱她,却让她感到更加地无地自容;陈渐走了,不生气不痛恨,却让她看到了他的绝望。她无力地趴在地上哭泣,越想越伤心就越哭得厉害,她哭陈渐的伟大哭自己的渺小可耻,如果她的泪水能洗去自己的污浊洗去陈渐的痛苦,她愿意一直哭到死,直哭到声音嘶哑,发不出音来,哭到双眼红肿失明,只生活在黑暗之中!此刻,她感到自己多么爱陈渐,多么留恋他怕失去他啊。她赶紧爬起来,为的是再看陈渐一眼。陈渐正走在清冷灰暗的巷子里,拎着一个皮包,显得那么吃力失神沮丧,他孤零零病兮兮的绝望的样子,让人看了无不起怜悯之心,媚珊望着,更是泪如雨下。是她,使陈渐这个纯洁的人背负着耻辱;是她,把陈渐这个善良的人推到这个悲惨的境地。他此时那么孤独可怜,她却不能送去安慰!她哭泣着,面对着陈渐孤单的身影,渐行渐远渐消失的那个方向,她再次跪了下来——这次,不是求他的宽恕,而是从心里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求上帝惩罚自己,求上帝保佑陈渐。
是啊,走在寒冬的黄昏里,街道四处冷清清,陈渐感到自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快要死了又无处可寄放骸骨的人。他很不愿意想及父母的家。那是家吗?家应该是温暖欢乐而安全的,可那是一个藏污纳垢之所,一想起来就令他痛心疾首的地方,他感到那儿摇摇欲堕,大厦将倾。作为儿子,他不能把自己的父亲送上法庭,但他感到那一刻最终会来临。他为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