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在四日夜,高耸城墙矗立眼前。
虽是夜间火光通明,城楼之上有重兵把守,光晕连绵成了苍穹下草木皆兵的长龙,陆以蘅勒马扬蹄传禀了通牒。
“怕是大事不妙。”陆贺年愁眉不展低声自言自语,高头大马来回踱步踩踏,如同心头焦虑的鼓点。
嘎吱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紧接着两队兵卒急促的脚步声上前开道,来人是个红巾小将领,朝着他们拱手作揖行礼,神色严峻不带任何笑意,直将陆家两人引领至城中主堂。
夜半三更,庭院内兵卒侍从来往络绎不绝,脚步声里隐约带着紧张迫切,那正堂的木门半掩着。
陆以蘅这才知晓,原来盛京的复旨已经抵达永兆城,除了凤阳王所携的靖良营数万精兵外,朝廷另遣大将自周遭大营调遣相援,不日即到,只是
“戈漠的探子密报,北戎骑兵近日多有骚扰边塞城镇之嫌,不光咱们大晏,自打侵占了尚渚台,域氏的边城也饱受摧残,只是这戈壁滩外琼山连绵千里,可不能随便捕风捉影,北戎这些宵小显然是在打心理战术,唯恐暗中调虎离山,本将深觉兵力理当着重分布在凉酢、郝树
之地东南,以守琼山要道,若他们有不轨之心妄暗度陈仓,必经此途。”那些装模作样的骚扰,不过是施加和试探的压力罢了。
陆以蘅半只脚才跨进内堂就听得一番掷地有声,说话的人中气十足,一双大眼如铜铃炯炯有神,更似是下山恶虎一般猛戾,只要从你脸庞扫过都觉得心有压迫阵阵战栗,尤其是左脸颊到下颚,连着条沟壑刀疤。
是陈年旧伤。
“阳将军对北戎贼子还是这般了若指掌。”陆以蘅还在纳闷,跟前的陆贺年抢先喝道。
这被称为阳将军的男人自然就是南召的总督阳可山,永兆的守城人,年约四五十,闻声眯起了眼,嘴角不曲,眼神不弯,瞳底里映着几分诧异,令他原本有神的目光变得迷惑又深远,仿佛在说为何这眼前罪人会出现在永兆城的军堂之上他不喜欢自己的话被打断,阳将军一身铁青盔甲,缓步朝着陆贺年这瘦削邋遢的糟老头走去时,琳琅作响。
陆以蘅被阳可山这略显不悦凶悍的神色所吓,她正想着是否该上前打个圆场可又觉得这一厅堂的将领里自个儿的辈分是最低的,岂有她开口的份,那虎背熊腰的大将军站在陆贺年面前,身形压了他不止一个头,突地,阳可山伸手一把拥住了瘦老男人,狠狠拍了拍他的脊背,砰砰作响伴随着朗声大笑。
“魏国公,老子还当你怕了北戎那些狗偷鼠窃之辈不敢来了”阳可山扬声大喝,他抿着唇可见还压抑着几分心胸里荡涤的欣喜和快意,如同两个多年不见的重逢战友。
“不敢不敢,”陆贺年的小身板叫阳可山拍得直生疼,“我是一介罪臣罢了,你休要胡言。”岂敢枉受这边关大将口中的敬意。
陆以蘅目瞪口呆,她对于在桑鸣镇遇到父亲已惊愕不已,现在看来好似陆贺年虽背负了一身骂名可他曾经的荣耀事迹在镇守边关的大将心底里还留有不可磨灭的光辉,这些风里来雨里去同生共死过的男人们,有着荣华富贵无法击垮喝出卖的情谊。
阳可山对陆贺年的到来,意外且惊喜。
陆贺年的眼眶里免不了沁着几分闪烁,他长长喘了口气松开手,这才挺直了身将袍上的尘土褶皱掸去面向正堂高位,那正单手撑颊倚坐着男人,一副无谓表情颇显百无聊赖。
陆贺年跪地叩首,恭恭敬敬“罪臣陆贺年,见过小王爷。”
“陆佬不必多礼。”男人的指尖绕着耳畔长发,一圈一圈、修长精致,怎么看皆是个养尊处优的皇亲国戚,五彩雀羽艳情昭彰,寥寥眉目中似有着云生雾绕的多情,半点儿也不适边塞的黄沙血海,凤明邪不称他魏国公,平平淡淡一句“陆佬”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