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一直蹲在门外,从日头高挂到月影横斜,连饭也没吃,时时留意着房内的动静,不曾离开过半步。他向来内敛,当大夫久了,见惯了生死离别,对任何事都处之泰然。陆安跟在他身侧这么多年,极少见他有失控的时候,今日却是见到了,原来师傅也有七情六欲。
稳婆突然开了房门,大叫道:“不、不好了!”
陆屿双目通红,声音几乎嘶哑:“怎么回事?!”
稳婆神色慌张,道:“夫人晕过去了,我怎么叫都没用!”
陆屿心底升起一股恐惧,看向门板那一头,可惜什么也看不到,也不再有融锦呼痛的尖叫声。
“怎么办!怎么办!”他自己是个大夫,这时候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参、参汤!”稳婆提醒道。
对!参汤!他脚下生风,跑去端起正在火上熬制的陶罐,不留神被烫了一下,都浑然不觉。
一小会儿的功夫,陆屿便端了参汤上来,稳婆接了过去,就要关上门。
陆屿按住门板,眼底坚定决绝:“让我去看着,我是大夫。”
也不等稳婆再说些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产房污秽,漂浮着浓重的血腥味,是男人都不愿进,稳婆没想到陆大夫没个顾忌,不是说屋子里的女人只是陆大夫的病人吗?这未免也太上心了些。
此时也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里头的人命悬一线。
陆屿不管那么多,整颗心都吊了起来,他大步走到床边,床上的人儿意识已经飘忽,整个脸因疼痛而扭曲,昏迷中的时候,十只手指都曲了起来,紧紧拽着被子。
“快灌下去!”
稳婆将手里的参汤塞进陆屿的手里,不小心溅了几滴出来,明明不烫,陆屿却觉得一直灼烧到他的心底,火烧火燎。
“李姑娘,李姑娘!”
融锦在疼痛的世界中沉沉浮浮,身子沉沉地往下坠,脑子里又有一道扰人的声音,告诉她不能睡、不能睡。
稳婆一直在查看孩子的情况,见到手足无措,手里端着药仍站在一处的陆大夫,拔高了音量:“直接灌,她情况不好!”
陆屿压下心中的各种不安,捏起她的下颌,整碗往嘴里灌下。
融锦被呛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用力!”
“看见头了!加把劲儿!”
“好了好了!再加把劲儿!”
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屋子沉闷的气氛,稳婆剪了脐带,拿了一块布袄将婴儿抱了起来,笑眯眯地抱到融锦跟前,“您看,是个女儿,乖巧可爱,天庭饱满,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呢!”
融锦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小人儿,虚弱地笑了笑,又沉沉睡了过去。
陆屿连忙替她把了脉,应当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身子太虚,日后还得好好补补。
稳婆将孩子递给陆大夫,抹了把额头的汗,她替人接生了大半辈子,刚才的情况很是凶险,若不是参汤灌得及时,恐怕大人与小孩都一道没了。她看着陆大夫抱孩子的模样,俨然一个慈祥的父亲,忍不住调笑道:“陆大人,您心细,别人家的丈夫都未必有您上心。”
陆屿心底柔软,从前他捡回陆安的时候,陆安已经两、三岁了,他还是头一回抱这么小的孩子,襁褓里的婴儿粉粉嫩嫩,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陆屿呵呵一笑,“辛苦您了。”
何家村的人都指着陆大夫看病呢,难得能为陆大夫做些什么。
稳婆摆了摆手,“哪儿的话,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行,我让陆安送您回去。”
稳婆又交代了该如何照顾融锦的事,陆屿听得仔细,丝毫不敢马虎。
融锦睡了没多久,就听见婴儿响亮的哭声,她睁开眼,便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