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学,学校和政府都拦不着!结婚证随便整整就行。我表侄女结婚的时候也才十五岁,结婚证都办下来了!”
教室门外吵得不可开交,惊动了学校。
然后,一个又一个老师来了。
老王来了。老头来了。校领导来了。
老师们团团围住孙雁和她父母。
但孙雁和她父母带着亲切乡音的语调在这些普通话的围城里一点儿不动摇。
他们背后还有孙雁熟悉的整个乡镇熟人社会。
看似强大的学校和老师们,背靠着的,却除了一堵围墙圈起来的五星红旗和朗朗书声,再无其他。
在孙雁父母不断提高的嗓门里,学校和老师一败涂地。
最终,孙雁满心甜蜜的爱情,仍然高高兴兴地收拾走了她的所有课本。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陆陆续续来了,并不稀奇孙雁的位置空了。
因为大家早就都知道了她甜蜜的恋爱故事。
李岚看着红了眼圈的小文,一脸压抑的老王,铁青着脸的老头。
她蠕动嘴唇,桌子下的手伸进书包,捏紧了新得的手机。心里乱糟糟的。
想说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但是该来的仍旧会来。
“老师?”李邦的声音,还有黄牙父亲的声音。他们来了好几个人。
李岚心绪混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但是她还记得,她是怎么麻木地收拾书包的。
她看见了老梁那灰了几年,已经漠然的眼睛。她看见了老王那跟数学一样无趣的脸。她看见了老头颤抖的手,她看见了小文几乎站不住的脚。
她看见了很多无关的老师、还有学校领导,他们不教她。但是他们全都一脸灰败。
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冬日的阳光从教室的窗户照下来,照得教室里通明。坐在前排的同学已经拿出了书本,开始朗读背诵,脸蛋在阳光里红扑扑的,带着孩子的红润和细细绒毛。
李岚知道自己的脸蛋也是这样的。
教室外的走廊没有窗,没有开灯,昏暗。幽深的走廊一直延伸去,尽头曾经消失了孙雁的背影。
走廊不远处站着她的父亲,站着她正牵着小孩的表姐,站着黄牙爹和黄牙爹的兄弟——以后是她的夫家。
老师们面对接二连三离去的学生,只能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劝说。
但迎来了一次又一次同样的结局。
李岚即将走出教室的时候,小文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小文已经战败了一次。于是此刻越加用力,几乎是像同什么争夺她,把她从走廊往教室里拉。
老王没有说话,但是也拉住李岚的另一只手,指着黑板上昨天她们还没背完的数学公式。
老梁的眼睛是灰的,但是他双唇颤动半晌,最终双手放在她的书包上。灰里还有一点点的亮点“石拱桥还有一课就讲完了”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叮一声,李岚知道是新推送的广告,里面有她喜欢的有趣图片、视频——精美绝伦的奢侈品被画着浓妆的乡村女主播捧在手里。
校领导站在远处,望着几乎没有多少年轻老师的老师群们围着李岚,落寞地站在公告栏旁——那上边还贴着前段时间中山装们吩咐来贴的一些图片——一些画风古板的傻不愣登的学生坐在教室里读书,附一行枯燥的黑体字“保学”,被学校里的调皮男女生用黑笔涂成了保胎。
李岚觉得自己在被撕扯着。没人用力。但是像有手在两边拉着她。
李岚抬起头说“老师,我只是回去几天我考虑,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语文一向不好。
最终,她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宽慰他们的说辞,她想,或许表明自己独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