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劫看着皇帝恼了,可是心里却一点也不害怕。
站在丞相这个位置上,本就是一步都不能后退,如果稍稍往后退一步,那就是万丈深渊。
皇帝把军功世家都撵走了,有些时代所需的意味。但是如今冯氏家族屹立不倒,可不会被时代所淘汰。
冯去疾既然能做到丞相之位, 自然知道帝国上下所有的机密。甚至于皇帝不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哪里人口多,哪里赋税多,朝中什么人是有真才实学能重用,哪些人表面上看着并无联系,实际上却背地里结党。
冯劫知道的事情或许比冯去疾知道要少,但是绝对比扶苏知道的多,毕竟冯劫比扶苏年长二十余年, 对秦国的情况更为清楚。
扶苏一开始不肯架空冯去疾, 其后果本就是相当严重的,这意味着扶苏把始皇帝的机要秘书权力架空,无异于在帝国内部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此番冯劫进谏,本意就是要告诉二世此事。
此时二世握着剑坐在堂上,食指敲打着剑身,显然是在思量。垂旒背后的神情,众人看不到,但都各自作猜。
二世思忖一番后,只道:
“武信侯所言确实无差,既然如此,那朕这就下诏召赵佗的三十万大军回关中。”
冯劫听了,竟然是昂首一笑,随后又弯腰作揖道:
“皇帝陛下,恩披四海,天下文士莫不膺服。如今陛下正式下令撤回三十万戍守边关的将士回乡,一定更得百姓爱戴。尤其是关中那些鳏寡孤独者,一定会对陛下感激不尽。只是臣以为, 陛下若是盲目召回那三十万大军, 恐怕反而引得天下人震惊。”
“何者?”
“江东之地,虽然要强行迁移十万户人家前往关西,但是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绝不是日就能解决的。臣今日毛遂自荐,愿意亲自前往江东,为陛下镇压江东,管束江东吏民百姓。”
二世不由得挑眉看着冯劫。
“武信侯竟然有此意?”
“家父乃帝国丞相,先帝重臣,如今既然身故,冯劫自然要遵从家父生前遗志,巩固帝国一统大业,如今我留在咸阳城中,却并没有什么能帮得了陛下的。每日闲坐在府中,看着皇帝陛下与朝中众臣都为了帝国不辞辛劳,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想要为陛下出力,可一直无从着手。如今臣得悉陛下有这样的心意,故而主动请缨, 愿意以武信侯的身份, 亲自前往江东为陛下镇压。”
“陛下前些时日定了五年之期,臣也愿助一臂之力,在这大治之世,成就万世功业。臣愿意在这朝堂之上,当着众人的面对陛下发誓。若是陛下肯给臣五年的时间,臣可以让江东上下都对陛下俯首称臣。”
冯劫其名在朝堂上可谓如雷贯耳,这番话出口,引得朝中上下侧目。
大家都知道始皇帝和秦二世两人都有个共同的忌讳,反对异姓氏将军追求分封。尤其忌讳的就是将军,就是先帝也生怕有功之将也来找二世要封地,可是这冯劫却反其道而行之,公然在朝堂上说这样的话。
众人都觉得他是疯了,可二世却觉得,今日冯劫是在向自己投诚,用他的实力向自己表示忠诚。
在朝堂之上公然说这样的话,是有些铤而走险,但却是向秦二世证明自己价值的最佳办法。没有权力,冯氏就是一具只有光鲜图表的空壳,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尸体,腐烂而亡。
或许插入帝国心脏的利剑,并不是六国遗民,而是秦国内部的自己人。
冯劫抬头,眸子倒是清澈。
“还请皇帝陛下相信微臣,给微臣一个机会。”
君臣之间,抛却情感理想,实际上本就是利益交换,皇帝要的是臣子绝对的忠诚,而臣子要的则是皇帝赐予的权力和财富。
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