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过去了,宫先生哪怕已近乎形毁神灭,他依旧可以清晰地忆起自己的一生。
自记事起,他就没有父母,他的童年是在一个又小又脏的山谷洞窟里度过的,五岁的时候,他就被教着拿起刀,切割一些远比自己大得多的恶兽尸体,他每天都浸泡在兽血里,浓稠的血液在他身上浇出一身腥气刺鼻的衣,石头都很难敲碎
看管他们的是一群暴戾之徒,他们每天都要承受看管者的打骂,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死,也有孩子私下里聚集,商量过逃跑,但从来没有成功的,几乎每一个逃跑的孩子都会在当天夜里被抓住,然后将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尸体挂在洞窟口,作为警告。
久而久之,再也没有孩子敢交朋友,他们像是一群哑巴,每日缄口不言,麻木地做着看守之人分配的任务。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到底是为谁在做,只是每天看到那些巨兽的尸骸时,他心中的绝望会愈来愈深——这样骇人的猛兽都会变成冰冷的尸体,他也不过是会被随时碾死的蝼蚁而已。
他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等待自己的死期。
没有辜负他的等待,死亡的镰刀在那年的冬天挥舞了下来。
那天,一头巨象般高大的鳞兽被运了进来,它有着三角形的头颅,身上的鳞片紧扣着,充斥着龙属的特征,这具尸体由他和另外三个孩子进行切割,但他没有想到,巨兽居然没有死透。
在他将带有锯齿的匕首插入它的眼睛时,它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头颅猛地甩出,发出了尖利的哀啸,他的耳朵不停流着血,耳膜几乎被震碎,他骨瘦如柴的身躯也被甩起,重重砸到了地上,他痛得不断吸气,只觉得脊椎都撞得变形了,但他已算是‘幸运’的,等他回过神时,巨兽身边的三个孩子已被碾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巨兽站了起来,它发出令人心颤的吟叫,它没有朝他走来,而是向着洞窟外奔去。他不觉得害怕,反而在心中期待着它的逃离,似乎它要是可以逃走,就能证明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死牢。
可巨兽还是很快就被送了回来,回来的时候,它的头颅已被斩断了。那天,他发了前所未有的高烧,几度昏死,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无数的恶兽在幽暗的角落里盯着自己,仿佛它们都是同类,他切开过它们的身躯,也等待着它们将自己撕碎。
死期没有到来,他浑浑噩噩睁开眼时,洞窟里的人已走了个干净……他兴许是被当成尸体了。
那天夜里,他艰难地爬了起来,来到了那头巨兽的身前,他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抓起了剑,想要刺进自己的脖子里,将生命了断掉,死亡对他而言已是种解脱。他木讷地坐了很久,直到饥饿感涌上疲惫的身躯,饥肠辘辘的他大口喘息着,反手将刀插入了巨兽的身体里,切割下它的生肉,开始狼吞虎咽。
这种行为如果被发现是要被处死的,但他什么也不管了,吃过巨兽生肉的他虽有了果腹感,但换来的却是剧烈的腹痛,这种痛宛若侥幸,他在地上挣扎了半夜,几乎将毛孔里的每一丝汗水都分泌干净了。
也是这个夜晚,他真正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人的存在。
高烧与腹痛在朝阳升起时退去,他幸运地活了下来,从那天起,他不再等待死期,而是想要活下去,为了存活,他经常开始偷肉,后来更不满足生肉,甚至开始钻火炙烤,他不敢长时间生明火,只能将肉用叶片裹住,塞进熄灭的篝火中心,等它被烤热。
没过多久,他的行为就被发现了。
发现他的不是看守者,而是另一个孩子,他始终记得那孩子空洞的眼神,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他将肉分给了那个孩子,请求他保密,孩子似乎丧失了说话能力,只是咬了一口肉,当肉香伴随着油脂溢到嘴巴里的时候,孩子忽然哭了起来,他吓得连忙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