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刘福厚,四十多岁的年纪,腰上缠着一条油乎乎的皮围裙,拖着的爬犁上戴着个木头箱子。
刚从戒烟所那回来,劳累了一天,他不时传出痛苦的咳嗦声,看样今天又没什么收获。
他是冲着戒烟所那地方有钱的人多去的,可发现抽大烟的酗酒的人脾气不好,对他这种修鞋匠非打即骂,钱没赚着身上挨了不少拳头
“没粮食了,盼着吧,盼着松花江春天开江了,冰雪化开了,新鲜的鱼虾上来,到时候去狗鱼岛织上几张网,捕鱼网虾,吃剩下的晒鱼干……”刘福厚念叨着,揉了揉干瘪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用这种办法安慰自己。
平日里,他倒不是一点钱赚不到,遇上好心的夫人、小姐,帮人家钉鞋掌、修补鞋面,总能赚几个铜板。
他患有脑瘫,说话费劲,脑子没问题,说话的时候嘴巴张得很大,一副傻相,口水经常顺着嘴角流下来。
老刘心眼好,光在这条街上就拖出去不少无名尸体,尸体有饿死的病死的,都被他送到了荒郊野外埋葬了。
这地方乌鸦多,外国那些信教的说乌鸦是吉祥物,当地人不怎么信。
刘福厚每回埋人,总能看到周围飞来不少喜鹊,瘫痪在床的妻子彩灯说以前瞎子给算过,他们命中注定会有个有钱的儿子,只可惜他们的儿子已经失踪多年了。
这个念想一直在,刘福厚发现前面雪地上出现了一行字时,感觉诡异,左右看看,没人,先是一愣,心里马上闪过一个念头:“我都快饿死了,不怕闹鬼,阎王爷不收我这样的穷鬼,倒搭粮食。”
他词不达意地说着,给自己壮着胆。
其实对他来说,没什么可怕的,自己这种人,连小偷强盗土匪都不多看一眼。
目光从雪地上的字挪开,他看到了前面雪地上蜷缩着一个人。
地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两行大字:三寸气在绝不……
是郑礼信写的,他落入排水沟之后,遭遇了成群结队疯狂老鼠的袭击,好在带着火柴,点起了火,顺着排水沟向下游走。
排水沟曲曲折折,高的地方半人高,很多地方不足一尺高,石头瓦块到处都是,估计当时施工打通后,留了些下去检修的口。
就算这样,郑礼信几乎付出了半条命的代价,终于冲破重重阻碍,从排水口爬了出来,才走了几米远,就觉得脑子发沉,终究没坚持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人,在雪地上写字喊冤,别写了,没人看,没人听,碰到我了,弄走吧,在这省得狗给撕了。”刘福厚动情地说着,低头看着郑礼信连胡子都没有,知道是个少年,摇了摇头。
“人命,人命如草芥,乱坟岗子上尸首堆积成山,孩子啊,当叔的不能看着你叫狗给撕巴了,人有六道轮回,善有善报,这细皮嫩肉的,来世能托生个书生,不像我……”刘福厚把他放平了,借着月光看着他,凄凉地说着。
以往,他捡的无名尸体大多脏乎乎的,眼前的郑礼信细皮嫩肉,看样是个富家子弟。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自己,长相丑陋不说,大半辈子过着苦日子,逢年过节都吃不上饱饭,习惯了受人冷眼。
别说达官贵人了,就连见了普通人他都觉得低人一头,说直白点就是严重自卑,在人群面前毫无尊严,一直过着低三下四的日子。
旁边有张破草席,他算了算,将就下,能把郑礼信身体包起来,再拽到野外,得忙乎到半夜。
他把草席拽过来,试了试郑礼信身体,想把他拽到上面去,摆弄着他的胳膊,正要弄好了,就见少年腿动了下。
郑礼信醒了,感觉睡了很久,脑海深处一直盼着能暖和些,这会出现了快要冻死的人常见的幻觉,含含糊糊地轻声说:“热,热,我热……”双手用力想抱在胸前,只可惜胳膊腿冻麻了,如同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