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出了之前从家臣那里得到过的答案:
“因为三浦家代代都侍奉今川家,已经两百多年了。哪怕在家督纷争里选择了不一样的继承人,但对今川家的忠诚还是不变的吧。等到家督之争尘埃落定,想必三浦家这样的谱代也会继续为新的家督奉献忠诚。”
“正是如此,殿下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三浦氏满闻言欣慰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凝视着今川义元腰间的佩刀龙丸,语重心长地道:
“我们三浦家这么多代了,没出什么军略达人,也没有雪斋大师那样智冠天下的谋士,兵士的训练也只是稀松平常,比不过那些能征惯战的家臣们,注定是没机会建功立业。唯一能让三浦家的人可以在今川馆里抬得起头的,就是我们侍奉今川家的时间。”
“在下总是想,像我们这样没什么本事的家族,后代该怎样和子孙自豪地讲述家族的历史?只能追溯到几百年前吗?后来在下也想开了,既然注定没办法名留青史,那留下一份世世代代效忠主家的好名声也是不错。”
“若是今川家将来能发展壮大,三浦家靠着多年的苦劳,领受一个小国的守护代还是有机会的。哪怕今川家未来也像无数盛极一时的家族那样走向衰落,人们提起今川家时,在讲完了朝比奈、冈部、雪斋大师那些英雄豪杰后,也会提一嘴——还有一个三浦氏,是侍奉今川家几百年的谱代,最后也随着主家消亡。虽然谈不上良臣,但也当得上忠臣之称。这样就也不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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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十二年(1543)年6月8日,结束了行程的今川义元回到了今川馆,向太原雪斋复命。
“怎么样,有什么感悟吗?”太原雪斋一边批阅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公文,一边随口问了今川义元一句。
“算是搞清楚……也不能说是搞清楚吧,大概了解了一些为什么家臣们会忠于主家。”今川义元在太原雪斋对面坐了下来——令他欣慰的是,这次太原雪斋的屋子里干净了不少,至少在废纸团里有一块可以坐下的区域了。
“说说看。”太原雪斋咬了咬毛笔杆,双手拿过另一卷公文,继续批改起来。
“大概有两类吧。一类来源于传统,因为自己的家族代代都侍奉主家,自己的父辈也是教导自己要和先代一样忠于主家,所以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该这么做,不然就是辱没先代的清誉和名声。”今川义元顿了顿,拿起太原雪斋桌上的一杯茶水,确认里面没有奇怪的漂浮物后浅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另一类来源于主家家督个人的魅力。或是因为家督的雄才大略吸引了追随者,或是觉得家督的特质能够保全家族而决定依附,再或者因为家督的恩惠而心存报恩之心,甚至因为‘家督是个好人’这种理由也会让有些家臣愿意追随他。”
“那你更喜欢哪一类?”太原雪斋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搁下笔,饶有兴致地抬起头问道,似乎很期待今川义元给出的答案。
“说不好……因为家督个人魅力所诞生的忠诚,写在各种话本里都会是惊艳的主仆故事吧,就像九郎判官和弁庆那样……”今川义元着实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选出来:
“可来源于传统的忠诚也很感人啊。老师你想象一下,如果一个家族,就比如是今川家,它行将覆灭。这时候,一个朝比奈的子弟孤身一人横刀立马于居城前,向来犯的千军万马挑战。他大声疾呼‘我们朝比奈家作为谱代侍奉今川家已经十余代、三百年了,自当有始有终,主家将亡,族内怎可无一人殉难?’随后他接连挑落数十位敌方武士,直至力竭,战死在城门下——那是多么凄美的绝唱啊。”
今川义元说着说着,仿佛自己都感同身受地起了一身疙瘩,为那代代相传的忠诚所感染,“任何感情,经过时间的酝酿,都会变得更加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