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肯定喝了个酩酊大醉。

回家的时候，他还算清醒，还能直着走路。

经过菜市场时，昏暗的灯光下，王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弯腰捡地上别人丢掉的菜叶子。

这种事，以前经常发生，卖菜人择出来的烂菜叶，经常有人捡回去吃。

但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再捡这种菜叶吃的人家，在申纺厂这一片，几乎看不到了。

王林走过去，拍拍那人的肩膀。

“啊？”那人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到是王林，不由得红了红脸，“王林，不，王副厂长，你好。”

“徐英？你这是做什么呢？你至于捡这种菜叶子吃吗？”王林道，“你不是在食堂工作吗？你从食堂带饭回家吃就行了啊！”

徐英不自在的撩撩秀发，低头嗫嚅道：“现在厂里管理严格，不敢随便带菜回家吃，怕又被停职，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林沉吟道：“那你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吧？现在厂里加了30块钱的工资啊！你家买菜的钱，总是有的吧？”

徐英道：“现在物价涨得太快，什么都贵，我一个人的工资，四个人花，平均每天，每个人连一块钱都没有，如果只是管吃还行。可是，娃娃们要上学，要交各种费用，小孩子又费衣裳、又费鞋子的，老人家没有职工医疗，又容易生病，七七八八的开支加起来，我这点工资哪里够用啊？这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我们大人可以不添棉衣，但孩子总得添件新衣服过年吧？——唉，我就差去卖血了！”

她说着这话，想到自己不幸的身世，不由得滴下两行泪来。

王林怔道：“你难到这个地步，你怎么不找我呢？我说过了，你有困难，你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徐英道：“我们非亲非故的，我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你？”

王林想想自己三个人，刚才一顿饭，光酒就喝了六百块钱，而人家徐英却过着捡菜叶子的生活，虽然各人有各命，谁也没有帮谁的义务，但看到熟人过成这样，他还是有些戚戚然的。

“这么久了，你也没找个男人一起过？”王林问。

“我三个拖油瓶呢！哪个男人敢要我？要有，也就是那起登徒浪子，想和我做几回露水夫妻的家伙！唉，我这家，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我要是狠狠心，把他们仨全抛弃了，我倒是能过上好日子，可是我能过得安生吗？他们三个不得全饿死？”徐英轻轻摇头，“没办法，命苦，就这么过吧！让你看笑话了。”

王林打开皮包，把里面的现金，一股脑的掏了出来，塞到她手里：“徐姐，拿着吧！少了再跟我说。”

“这？我不能要你的钱。上次借你的钱，我都还不上呢！”徐英连忙拒绝。

王林抓住她的手，把钱往她手里塞：“拿着吧，回家去吧！”

徐英道：“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呢？”

王林道：“醉金刚倪二都知道仗义周济街坊，我王林未必连个醉汉都不如？快回去吧，老人孩子都在家里等着你呢！”

他硬是把钱塞在她手里，转身就走。

徐英紧紧抓住手里厚厚的一叠钱，缓缓闭上双眼，两行眼泪，有过断线珍珠般滴落下来。

王林有了几分醉意，回到家里，往沙发上一躺，便不想动了。

“你怎么喝这么多啊？对身体不好。”李文秀拿来热水，给他洗脸洗手，又给他泡脚，又吩咐妹妹去煮解酒水。

王林泡了脚，解了乏，又喝过解酒水，倒是清醒了不少。

电视里放着僵尸片。

王林也喜欢看这种片子，虽然看过很多遍了，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不吓人嘛，很搞笑的！”李文秀看了笑道，“没想到恐怖片还可以这么拍，拍得真好看！”

王林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