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士人都说,我们董家上下,都深深地染上了羌胡习性。要我看,这不正好吗?他们的那一套,对我,可不管用。”
怪不得董白经常身穿胡服,头发也一直像凉州的羌胡那般,是披着的,原来是因为董家已经被凉州士人排挤得有点自暴自弃了。
“那些粗鄙狂人的嫉妒之语,姑子自然不必理会。但本朝以‘礼’教天下,有些规矩,该遵循的还是得遵循,更何况姑子尚未长成,有很多事,急不来。”
“哼!你就是嫌弃我貌丑!”
“祯不敢!”梁祯大惊,赶忙否定。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你就是!”董白在湿软的河床上一滚,耍起赖来。
“是,是,都是祯的错。都是祯的错!”梁祯无奈,只好承认,“祯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董白“噗嗤”,从地上滚了起来,看着梁祯的目光中,一半是温柔一半是挑衅:“那你说说,为什么拒绝我?是嫌弃我并非大家出身吗?”
“不敢!”梁祯就差没给这小蛮女跪下了,“姑子可知,这欢愉之后,会有怎么样的事发生?”
“这个他们死活不肯跟我说,一个个将嘴闭得死死的,哼!”
梁祯轻轻地给董白披上衣服,免得浑身湿透的她因此着凉,然后再道:“欢愉之后,很可能会有喜。然后便是十月之痛,待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便要去鬼门关上走一遭。在这些日子里,若无人相伴在侧,便是凶多吉少。”
“所以,这一切还是等姑子成亲之后,再慢慢体会吧。这样,对姑子也是一种保护。至于祯,也不会忐忑不安。”
“好吧。”董白嘟长嘴道,然后又低声补了句,“真没劲。”
梁祯笑了笑,如果自己跟董白一样年轻,估摸着就会顺了本意,来一场“年少轻狂”了,毕竟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只是,现在年纪慢慢大了,有些事即使有心,也没有那个勇气了。
董白将整张脸埋入水中,再抬出来时,脸上的红晕也已经完全褪去:“你们这次去,有危险吗?”
“打仗嘛。哪有不危险的?”
董白翻了翻眼珠,
问了个稚嫩的问题:“那你们会怕吗?”
“作为军士,死在疆场上,便是最好的归宿。”
这句话,梁祯在光和年间便时常在心中念叨,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他念叨这句话时,心是至纯的,而现在他再念叨这话时,心早已不纯,当年的豪情万丈,也跟着一去不复返了。
“祖君也是如此吗?”
梁祯再次陷入沉思,脑海中也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辩,但跟上次一样,这回胜出的,还是“实话实说”。
“嗯。”梁祯点点头。
“这么说来,如果祖君不能回来。我也得死。”董白似乎有着惊人的第六感,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将在三年后发生的那件事。
“不会!”梁祯脱口而出。
这回,轮到董白吃惊了:“为什么?”
“因为有我。”
“笨!你个呆头呆脑的能干什么?”董白佯怒道。
梁祯急了,双拳一握:“谁说的?我很有能耐的好不好!起码,我厮杀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能将我砍倒。”
他说的倒是不假,但问题是,雒阳的战场上,没有刀光剑影,但却有比刀枪更为犀利的唇舌。前者,一次不过仅能杀一人矣,而后者,只需轻轻一动,便能使一个传承百年的豪族,灰飞烟灭,一座千年古城湮灭于黄土。一个万年部族,从此消失于历史的尘埃。
这一点,梁祯曾经知道,但在刀枪决定生死的战阵中摸爬多年后,他已经忘却了。这一点,董白以前并不懂,但在这两年来无数的耳闻目睹后,她深深地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