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袁本初实力之强劲,远非我们过去的任一对手能比。”梁祯边说,边捶打着自己的双膝,“邯郸之战,难啊。”
“当年,为了劝谏太师不要行僭越之事,你不惜豁出命去。为什么,现在你却要做自己当年反对的事?”
“因为此刻,我军的府库,已经空了。”梁祯叹道,“主父偃曾云: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当五鼎烹耳!”
梁祯说着,头越抬越高,脸上的神色,也由忧虑变成了无限的憧憬与向往:“台司之位,是多少男儿毕生之愿。如今,它就在那里,我只要一伸手,就能得到它。”
梁祯说着说着,就连那句最不该说的话也说了出来:“若能朝列台司,夕死而无憾。”
黑齿影寒冷笑两声,然后身子一挺,反手抽出自己原本坐着的蒲团,并将它放到桌案的另一边:“坐这。”
“我?”梁祯一惊,右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一脸疑惑,“为什么?”
“叫你坐你就坐。”
盈儿跟白儿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白儿给梁祯下的“命令”,总是带着恋人间特有的戏谑成分,梁祯遵从的时候,心中也总是乐开了花的。但盈儿不同,因为她,向来是不怒自威的,因此每当她语气一变,梁祯的内心,就要提到嗓子眼上、那感觉,就像是孩提在母亲面前时一样。
梁祯乖乖地按照黑齿影寒的“指示”,挪好了位置,然后立刻忐忑不安地问道:“然后呢?”
“你知道,人最可悲的地方是什么吗?”
“什么?”
“好人不想做,坏人不敢做。”黑齿影寒说着,眼眉一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梁祯一眼,“你现在面向的方向,是南方。”
梁祯一听,立刻吓得脸无人色,同时,身子下意识地从蒲团上弹起,在地上一滚,滚得远远的,然后方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让他如此惊惧的,不是别的,正是“礼法”,因为这坐北面南,可是天子的专属,其他人要是敢这么坐,就是实打实的僭越之举!
“大丈夫处世,生当如初升之旭日,光芒盖世。死亦当如那春日之惊雷,举世皆颤。倘若瞻前顾后,止增笑耳。”黑齿影寒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吓得梁祯差点没有直接撞破屋顶飞出去。
“不不不不!”梁祯一口气说了不知道多少个“不”,直到自己气都喘不
上了,才敢稍作停顿,以缓过气来。
黑齿影寒这话,要是放在十多年前,梁祯是一定会拍着胸脯跳起来,大声应和的,但现在他却只想拒绝,为什么?因为人是会变的,梁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多年,所思所想,也只能慢慢地跟现实接轨,至于那些此前脱口而出的不敬之语,此刻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我只不过是想以丞相之尊,战死疆场而已。盈儿何故让我负骂名而死?”梁祯的想法是,自己当一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的部下们也各个位列台司,然后再跟袁绍决战,赢了,自然就是名副其实的国之柱石,光宗耀祖。
即使输了,以三公九卿之尊战死,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毕竟,都做到三公九卿了,人能体验的,能享受的也都算是享受过了,死了,也算是值了。但盈儿这话,却让性质完全变了!因为,一旦梁祯称帝,要是赢了自然最好,可一旦输了,那就是实打实的逆贼,是要像王莽一样,背负万世骂名的!
梁祯还不是桓温,没有那份“纵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的洒脱,因此盈儿的话,他是万万不敢苟同的。
“在公卿百官眼里,即便你只当这个小小的‘平北将军,并州刺史’也是弄权欺君,不可能有好名声。因此要么你就专心致志地与袁绍决战,别想官爵,要么你就一步登顶。可你要是夹在中间,只会被所有人耻笑。”
梁祯低着头沉吟良久,方才长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