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善宣了句众卿平身。
首辅杨公像是在等什么,没有急着在那张仅次于镇国公爷的太师椅上落座,捧着焦骨牡丹的陈季淳率先出列,对龙椅上的天子躬身施礼,然后越众走到最前面,在元玺皇帝平静却蕴着些许怒意的目光中,将焦骨牡丹横放在左侧第一张天子赐座的花梨木太师椅上。
李敬辉强压着怒意,明知故问道:“陈爱卿,这是何意?”
陈季淳躬身后退两步,低头沉声道:“回陛下,微臣来时受镇国公陈无双所托,才有此举。镇国公将于明日辰时动身出京北上雍州,今日要在司天监定下平乱之策,因未曾提前告假,特以随身佩剑替他上朝,以示对陛下恭敬之意。”
殿外排到丹墀之下百步远的微末官员不知道天子御案前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殿中一阵哗然。
元玺皇帝脸上迅速闪过一抹厉色,用随身佩剑代替本人上朝,还口口声声说这是为人臣子对当今帝王的敬意,这何止是恃宠而骄,简直是目无君上!陈无双,朕有心跟你示好是因为司天监和你还有些用处,并不是怕了你!
深吸一口气,李敬辉点了一下头。
陈季淳缓缓退回文臣队列中,打定主意,哪怕今天保和殿上这些所谓的肱股重臣不顾风度撕破脸皮打得头破血流,他也不会再开口说半个字,说良心话,从七月初三陈伯庸身死北境,他心里仅存的一点要为大周王朝效忠的心思,就如同被冷水浇灭了。
死灰或许可以复燃,但先帝景祯亲手泼上一盆冷水,也就再没有复燃的可能了。
陈无双在那张陈家历代观星楼主坐过的太师椅上横了一柄长剑,一柄曾于洞庭斩玄蟒的长剑,一柄曾在西北杀逆贼的长剑,一柄曾诛灭临凡仙人、为天下百姓争得两百年太平的长剑,虽然焦骨牡丹栖于鞘室,可殿中众人似乎都看见一抹摄人心魄的寒芒。
世袭罔替康乐侯的许青贤没有来,正三品统兵都督黄大千提前上了一道折子,说是旧疾发作、身虚体弱扛不住舟车劳顿,只有楚州巡抚严彻从岳阳城而来,今日寅时经玄武营亲军查明身份,才得以入宫面圣。
尽管已经听说过不少有关于陈无双的事迹,比如他在京都城那十年里如何飞扬跋扈目无余子,比如他在楚州境内如何剑斩凶兽玄蟒、诛灭黑铁山崖邪修,可真正见到保和殿上这一幕,在楚州任上搜刮得盆满钵满的巡抚严大人才知道,这位观星楼主嚣张到了何等骇人地步,心里既是后悔又是庆幸。
后悔的是没有趁机在岳阳城与陈无双私下里攀个左右逢源的交情,庆幸的是总算没有跟陈无双交恶。
景祯皇帝驾崩之后,新君元玺想来是不会再看那位曾很是受宠的孙太妃面子了,而且听说一向交好的江州都督孙明哲已经被宁王殿下夺了兵权软禁在府上,这条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对如今的严彻来说几乎是没了用处。他这次进京,一来是觐见新君,二来却是想着能不能走一走其他门路,几位大学士总不能都是杨公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做派,只要能搭上任何一位,花多少钱都划得来。
陈季淳入列之后,元玺皇帝居高临下凝视宁王片刻,不知为何,竟然渐渐稳住心绪,微微抬手示意,内廷首领太监吴廷声立刻会意,快步从武将队列中走上御阶,躬身走到龙椅旁,双手拿起摆在御案上的几道圣旨。
这几道旨意都元玺皇帝亲手所拟,在展开宣读之前,吴廷声也猜不到里面写的究竟是什么,仅这一条,他虽破天荒以阉人身份领了安北节度使官衔,但也比不上先帝在位时对平公公的信重,暗自叹息一声,展开第一道旨意就有些讶然,“诏令天下修士,斩逆贼柳同昌者,封爵溱川侯,世袭祖孙三代,领武威将军!”
从太祖皇帝李向册封目生双瞳的陈家先祖陈玄素为镇国公、册封越秀剑阁掌门为靖南公、册封白马禅寺住持为国师以来,大周时隔